SOIGNE TA DROITE

　有一本评新浪潮导演侯麦的书叫做《也许并没有故事》，“也许”，用的是不肯定的口气。但评戈达尔的话，就要简单得多了，我们可以大声说：根本就没有故事！如果从叙事性的角度去追究戈达尔的电影，那你是在和戈达尔过不去，也是和自己过不去。戈达尔常常只凭一个想法就拍成了一部电影，他的电影从来不是叙事体，而是一种杂糅体，一种包含了诗与论文的体裁。
　　《神游天地》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个片名译得很好，“神”自然指戈达尔，对应戈达尔的法文名字和“神的艺术”同音，且戈达尔也在片中扮演一个导演；“神游”自然是指戈达尔的游，但也可连在一起理解，类同“梦游”，指涉这不过是一部电影，是虚幻的东西；“天地”落实到片中可以指戈达尔乘飞机，但更应视为“神游”的后缀，指涉戈达尔的幻想世界非常自由，这反映在这部电影中许多大胆、荒谬、滑稽的意象上。戈达尔做了一个梦，一部电影就诞生了。
　　《神游天地》是戈达尔一贯的破碎叙事。三条线索相互交错，时空错乱，支离破碎，想要厘清一个故事来不仅颇费精力，而且是舍本逐末。一条线索是一个行为状似疯癫的小说家；一条线索是“神游天地”，戈达尔扮演的导演被称为或自称为白痴；一条线索是一个电子迷幻摇滚乐队的排练，让人想起《芳名卡门》中小提琴的排练以及《壹加壹》中滚石乐队的排练，同样都是毫无任何意义关联的并置。
　　也许在戈达尔这个产能旺盛的狂人拍的那么多电影中，这一部难以称为杰作，但它仍然是美丽且充满智慧的，而且充满了一种荒谬的幽默。虽然执着于传统叙事手法的观众从来无法理解这种美和幽默，他们会认为这是荒诞令人不快的。
　　戈达尔有一种创造美丽画面的天赋，有时候我们无法理解戈达尔在讲述一件什么事情或者表达什么观点，却仍然为他美丽的画面而打动。八零年代回归主流制作后戈达尔偏爱起静态构图，那画面的美丽留给我们的印象也就愈深。
　　除却画面的优美，这部电影最值得称道的应该是戈达尔展现了他久违的顽皮。小说家的线索中疯子般的小说家似乎一直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同伙进行互动，时而爬在折梯上在空气中游泳，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搂着空气起舞；在高尔夫球场虽然手中的书一再被制片人/资本家打落，但他总能在兜里拿出另一本来；当资本家在高尔夫草坪上亲吻爱抚一个女人时，他也用同样的姿势吻着草地……“国王的新衣”处处令人忍俊不禁。而在另一个线索中，戈达尔更是大玩真人秀，扮白痴扮得不亦乐乎，吹口哨打屁股让人瞠目结舌。
　　这是胡搞还是批判？这当然是胡搞，也当然是批判！这是一个艺术家在末世中愤怒的呼喊呀！只不过戈达尔从来有太多东西要批判，有太多话要说，偶尔像《神游天地》这么胡搞一番，又有何不可呢。作为他的观众也多了一份趣味。我们还要抱怨这样顽皮的电影在戈达尔回归主流后大量缓慢沉重的作品中实在太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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