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国人

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入侵苏联，迫使一批苏联人渡江南下来到宏疆村。由于战争等原因，使过来的苏联难民大多是妇女和老弱病残。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苏交恶，许多人受到怀疑和歧视，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打成“苏修特务”因牵连人数众多，一度这里被唤作“特务村”。这些世纪移民试图融入社会，由于种族、身份、近戚通婚等原因，至今无法被社会接纳。

大概一年前，老沈就跟我说过，他拍了一部记录片，但我一直没有捞到看的机会。前天，老沈给我电话，说要来上海，想见个面聊聊。其实老沈来上海是参加几个人的一个小型展览，他的参展作品就是记录片：《我是中国人》。

昨天中午，老沈先到我这里，非常简单地吃了个午餐。之后我们就直接去了画廊。这家有香港背景的OV画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据说已经开了一年多了，做了一些展览。艺术总监黄丽霖是云南人，但长期居住在香港。黄丽霖说，她对上海不很了解，她熟识的艺术家大都是在北京的。所以OV做了许多北京艺术家的展览。这次《关键时刻——新媒体与装置》，邀请的依然是北京艺术家。

《我是中国人》，片长75分钟。我很认真地把老沈的这部作品看完了。我非常喜欢。

《我是中国人》，老沈用了两个冬天拍摄完成的。这部作品拍摄的是黑龙江远近闻名的俄罗斯村——宏疆村。全村有201户，653人，其中俄罗斯民族75户，人口264人。老沈说，这些人是一战、二战时期逃难到中国的俄罗斯人的后裔。许多有俄罗斯血统的人在中国其实是没有身份的，俄罗斯不承认他们，中国也没有承认他们。中国政府只是给他们颁发了一个侨民证。文革的时候，这个村被冠以“特务村”，这些记忆对他们来说是轻易抹不去的。这里的人只想与纯种的中国人通婚，目的是想改变他们的容貌。但几代人过来，他们的面目特征依然非常地俄罗斯。宏疆村的冬季非常漫长，每年有差不多八个月的时间是没有事做的。由于他们的长相，他们也很少离开村子。如此他们生活中的最大乐趣就是喝酒。老沈说，拍摄中与他们的沟通非常容易，每天只要打一大桶酒去就行了。这些人平时就是喝酒。早晨一大杯，中午两大杯，晚上两大杯。假如酗酒，那就没有底了。一口酒，一口水，就这样一天天地打发。片子中被埋葬的人才三十多岁，就是喝酒喝死的，他的名字叫“诗人”。他们酒后的状态各不相同。有的是酒后唱歌；有的是酒后训狗。旁人看来也许非常无聊，但这是他们惟一的乐趣。

老沈说，这不片子还需要剪辑。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一剪辑就太“专业”了。许多记录片导演的“专业讲究”，其实是非常刻板的。老沈说，他其实并不想把片子拍成记录片的样子。他更希望这部作品在记录、剧情、故事中含混出一种解读来。

我跟老沈说，作品的拍摄在镜头用光画面上是“大片”的效果，这是之前就设定的吗？老沈说，他过去有五年时间就是在电影厂工作过的，对一部片子的生产流程非常了解。他只是听到宏疆村的故事，很有感觉，这样买了一台高清就去拍了。

老沈送了一张《我是中国人》的国语版给我。我想，什么时候我还会再看看的。

与老沈相识好多年了。最近的联系多一些。每次去北京，我们总要见个面。老沈的作品正在较大的变化之中，我觉得《我是中国人》这部片子给出了一些端倪。他在这个年龄能放弃很有市场前景的骨骼系列，说明他自我批判的见地是超越性的。他跟我谈起将要做的几个作品，无疑左证着我对他的继续认识。

有人说老沈是狡诘的，机智的，才情的，但我觉这些东西于他的体内正在离他远去。因为面对他将要做的事情，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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