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星记之空房间猜想

　  有一种很奇怪的经验，我所居住过的房间，大部分都是方向朝北的，也许早晨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提前半个小时进入夜晚，这才是每个房间应该赋予的深刻内涵。《我爱厨房》里的女孩说，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就要参观他的厨房，即便是一间肮脏到不行的厨房，这个女孩也难抑心头的喜爱之情。然而，厨房终究不是个人的，只是一场过渡性的性情表演，之所以烹饪也成了一门艺术，可见厨房暴露的大多无关一个人的隐秘与羞耻。

　　只有厕所实现了空间封闭与身体打开的双项功能，我发现很多人喜欢在厕所里轻声哼唱，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我不想多谈我有多么地钟爱一间厕所，喜欢光洁明亮的镜子，还有洗手台上一块微微泛着泡沫的香皂。我们的身体从来不是彻底干净的，在医学专家的眼里，都是携带着大量有待处理的排泄物四处行走的人体厕所。房间与房间的功能都是不同的，有人喜爱柔软的卧室，有人喜爱客厅的那张大沙发，我还看过一个孩子最喜欢把自己反锁在阴暗的杂物间。写到这里，我同办公室的同事又开始咳嗽了，那种搜肠刮肚的咳嗽。他没有任何的疾病，注重养生，健壮如牛，我想他大概只是觉得整个上午的时光过于沉闷无聊了。
 
　　金基德的电影《空房间》一开始的时候，颇有点蔡明亮导演的《爱情万岁》的意味，同样是一个冒失侵入空房子的男孩，叙述平常，画面安静，就像一个人独处时的安静。这个摩羯座导演在他的电影里显示了极其强大的耐心，《春夏秋冬又一春》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只剩下湖中寺庙的一场戏，《收信人不明》那个五脏俱全的汽车之家，《撒玛利亚女孩》的旅馆房间略嫌普通，但是少女援交的敏感题材又让每一间陈设相同的钟点房散发出青春期性的迷乱。《空房间》带领我们进入的是不同的陌生人的家，电话答录机与墙上的照片还存留着主人的音容笑貌，只是这一刻，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毫无顾忌地借用了他们生活的全部空间。我不知道一个人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究竟需要多久，电影里的男孩大概早已经熟悉了这个过程，他坦然地打开冰箱，甜美地睡在双人床上，直到另一个女人的出现。

　　我所惊奇的是这个摩羯座导演在电影后半段的空灵表现，尽管他仍然没有放弃对政治、暴力与性的偏爱，但他却让这个男孩神奇地变成了一个隐形人。蔡明亮式的台北情调在一具老人尸体被发现之后渐渐消失，家庭暴力也演变成了一场荒唐的游戏，这个眼神最为迷人的男孩终于成为一个只有女人才能看得见的幽灵。原来摩羯座还真的具备了灵妙的敏感天性，只是日常生活压迫了那一根神经，在每一个人迹罕至的空房间，想必都有一个幽灵般的生物等待着被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