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舒骏：寻找音乐开始的地方

十几年前，在罗大佑校园演唱会上，有个年轻人从台下跑到后台，站在这个台湾音乐史上影响整整一代人的歌者面前说：我会超过你。那样的满怀激情，那样的充满自信，这个年轻人就是黄舒骏。多年过去，黄舒骏已是中年发福的外形，但骨子里却丝毫没变，纵使周遭已变得眼花缭乱，他仍然坚持用最清醒的姿态看世界，所以他活得自在。日前，这位久未露面的资深音乐人悄悄颁奖嘉宾来到上海……

一首《改变1995》曾是多少文艺青年心目中的至爱，音乐人黄舒骏却足够的吝啬，这些年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般，音乐作品寥寥无几。当他再次登上校园舞台时，那股兴奋劲就像回到了从前。作为第二届“天地英雄校园榜”颁奖嘉宾，黄舒骏以一曲《她以为她很美丽》尽情挥洒了他不同非凡的音乐才华。

重归校园

记：现在音乐颁奖典礼数不胜数，“天地英雄榜”是一张完全由大学生评出的榜单，是否学生自行评出的榜单才是最公正的？

黄：学生拥有其他人群所缺少的单纯和热情，一张由学生自己评选的榜单，虽然不能从一开始便成为流行音乐的某种旗帜，但这张榜单的诚意是其他榜单无法媲美的。

记：言谈间您好像特别重视校园市场？

黄：当然，我几乎在台湾所有的学校都演唱过，我们那时的歌手最重要的宣传渠道就是做校园演唱会，尤其在新人阶段，只要在学校里受到学生的喜欢，学生听歌是毫无功利性的，他们会把喜欢的歌手喜欢的歌曲推荐给朋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多半这也是开始走红的前兆。

记：现在您特别的低调，最近在忙些什么？

黄：是的，我基本上把创作当作学术论文看待，所以根本没办法保证高产量。现在有人提到我，多半会认为那是传说中的人物，是有记忆以来的古人。但就我个人而言，在音乐路上，我从未停止过。除了做音乐，我现在又回归校园，正在自己的母校台湾大学攻读工商管理学硕士。

记：为什么读MBA？

黄：这个专业看似与我歌手身份无关，实际上，这对我很重要，我希望通过不同学科的学习在人格上完善自己。很多人都会对歌手有偏见，认为他们太浪漫、不切实际，比较不会工作，我向来不服这些观点。我现在有一门课程是管理会计，我下决心一定要把它学好，我上一次考试得了九十九分。我就是希望让别人看看事实上并非像他们想象的那样。

浪漫不过是心灵上的一些东西，是一种理想的生活境地，而作为一名音乐创作者，能够将两者结合是我的荣幸。其实创作的过程，一开始是一种感性的想法，然后要逐一将一点一滴琐碎的东西组织成一个成品，并且要获得大家的认可，这是一个理智的过程，是需要逻辑思考的。如果真如外人想象的一般，我们漫无目的、不切实际地去写一些东西，相信那些东西也不会得到世人的认可。

记：你以往写的歌词机智而诙谐，犀利而冷静，但有时却流于直白和概念化。那你以后写歌在题材方面有没有设想？

黄：我一度特别厌烦在作品中谈感情。但我最终发现，人世间最宝贵的还是情感。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写一首简单而隽永的情歌给我自己的流行音乐生涯画上一个美丽的句点，而且歌名我都想好了，就叫作《最后一首歌》。在音乐路上奋斗多年的我，却发现其实自己不懂音乐，完成《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才是我懂音乐的开始。

卖音乐如卖果汁

记：那你如何评价现今的流行音乐市场？

黄：因为我是个比较安静的人，这份安静可以让我抽身出来看清楚流行音乐的发展和动态。中国现在的音乐已经越来越向商业化方向发展，由此引发的结果是歌手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当红明星走红的时间周期也越来越短。但商业化发展在某种程度上也促使艺人对自身修养的重视，这促进了整体音乐水准的提高。其实不管怎么样发展，音乐打动人的源头还是来自于创作者最初的感动。

记：是什么让音乐人的创作力减退？网络、盗版、唱片工业？

黄：有一部分是创作人的范畴，假设没有盗版，台湾这几年来在创作力量上也存在问题。过去十年是高度商业化的环境，很多人被要求在一定的时间内必须出多少张专辑。比如说周杰伦，他如果今年不发一张碟，公司就会跨掉，但如果他扎扎实实发一张碟，压力就会很大。结果很多公司就以新歌加精选，或者现场演唱版等形式出专辑，这些就跟创意无关。在这样的环境中，不仅艺人，就连背后的词曲作家等各种人都会受到影响。

我们那一代，或者是比我们更老的一代人，是听西洋歌曲过来的，摇滚精神对我们影响很大。但是新一代音乐人是听我们的歌曲长大的，所以从一开始就不算最原创，出现的一些组合也是原创性很低。

觉得台湾流行音乐的工业还在，但是缺乏市场的鼓舞，你可以发现现在很多音乐公司的关键人物大部分都不在做音乐了，五大公司的老板都成了专业的经纪人，对于他们来说，卖音乐和卖果汁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周杰伦的贡献

记：说到当红明星的走红周期，你觉得周杰伦如何？

黄：我必须说，我们都得感谢周杰伦，因为他的存在，才使这个时代变得更丰富了。但目前华语乐坛仅有一个周杰伦显然是不够的，他到现在已经红了三年，现在是他的关键时期。毕竟他也必须面对来自自己内心和外界的各种挑战。我不赞同那些巴望周杰伦‘倒台’的狭隘观点，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看到艺人最美好的一面，不必太过苛刻，周杰伦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他对华人音乐是有贡献的。

我还是要非常推崇周杰伦，在这个年代，如果没有周杰伦会更寂寞。我觉得是这样，特别是如果我们要传统的摇滚精神。他是个非常有天份的人，在周杰伦推出个人专辑之前，我在丰华做唱片，就收到过一首歌，我一看就觉得这首歌写得非常好。那个写歌的人就是周杰伦。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很努力写歌的人，你要多少就有多少。当时我对他很好奇，向公司提议想用这个人，但是公司拖了一些时间，等到后来要用那首歌的时候，他就不给了，原来他已经开始录自己的专辑。那首歌就是他的第一张专辑里的《星晴》，写得非常好。

记：你认为周杰伦和方文山的走红有没有运气因素在？你怎样看他们的合作？

黄：有，但是他们俩都是非常有才华的，凑在一起是运气，1＋1大于2。周杰伦和方文山的关系是很好玩的，方文山的词和周杰伦的曲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我们通常觉得一首歌如果词是比较悲哀，曲也会比较悲哀，可是仔细一看，他们的词曲是两回事的。方文山是利用周杰伦的曲来发表他的词，刚好这个时代词曲不需要太对轨，刚好方文山的这种做法很适应现代人天马行空的需求。比如他的《威廉古堡》，不听歌的旋律，词写得像是在躲避吸血鬼，但曲调却很轻快，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从创作的理念来讲是不可能这样的，但就我的判断而言他们也不是精心设计的，只是因为方文山在用周杰伦的曲作为平台去发表他的个人作品，感觉上很“拽”。但事实就我们的创作意念来讲，是他们的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