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立：马路天使的走音天涯

　　街头歌手是游走的音乐，他们是天涯的文身。所以，固执的我更愿意把他们的歌曲集称之为专辑，而把录音室歌手们经过千百次剪辑后的成品称之为唱片。一部长短不一的歌集就是一趟走音天涯的精选。

　　前不久的一个傍晚，朋友路过本市的一条地下通道，见到一个清瘦的青年坐在地上弹唱，放在他面前的有几张包装很特别的唱片，这么简易的包装在音像店里是看不到的。微黄的硬纸，上面是一幅青年的黑白素描头像，黑墨式的线条非常有质感。除了CD，它竟然没有用到一克塑料。这几乎是一件纯手工制品了，它的赫然一现，让一个原本准备五彩缤纷的精彩世界一下子窒息了，它的凝滞同时也把一种快速膨胀的时代节奏拖慢了。和往常一样，朋友拿起了唱片，歌手对他说，你听过我弹唱后再决定买不买吧。朋友要赶路，婉谢了他的诚意，买下了这张唱片。就在我的朋友在街头花10块钱买到这张专辑的几个小时前，一个远在北京的朋友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和一家著名国际大唱片公司的合作计划泡汤了，前不久，他把他的作品录音拿到天桥上，一小时卖出了7张。10年前，我就听过他的歌了。10年后，他还在为自己的歌的命运奔波着。他知道自己的歌总是有人需要的。

　　十几个小时后，在另外一位街头歌手的引荐下，我认识了这位歌手。我更惊奇地得知，他来自彝族。他告诉我，这张专辑是他在自己的录音棚里刚刚录制的。自费制作了几十张，每次到街头唱歌就把它们带上。他去过不少地方，到广州今年已是第三年。当我准备动笔写这篇文章前，我的朋友又告诉我一件事，在去年，还有一个街头歌手也出版了一张专辑，唱片名字叫《他们叫我地铁歌手》。歌手名叫黄山，他来自安徽黄山(算是我的半个老乡了)。他白天在街头和地铁唱歌，晚上住地下室。他的作息空间不超过5平米。一个城市有多少街道，就会有多少街头歌手。他们那么长久地占据街道，以至于我们已搞不清楚到底是我们或者他们才是街道的主人。20世纪的王洛宾、1974年的胡德夫、1986年的张广天、1987年的张楚、1992年的杨一、1993年的黄金刚、1995年的野孩子、1996年的金门王与李炳辉、1998年的幻眼合唱团、1999年的阿淘、21世纪的黄山、萧巢、郁林，在不同的时差里，他们用自己的一双脚、一副喉咙和一捆靠得住的背囊，纵横出了另一片歌唱的河川。

　　在物质贫乏的乡郊地带，他们的歌唱是引起最大好奇的。他们用歌声给人们紧张的生存管道带来了一点松动，你只要留意一下当他们演唱时周围人们的表情就明白了。街头歌手是游走的音乐，他们是天涯的文身。所以，固执的我更愿意把他们的歌曲集称之为专辑，而把录音室歌手们经过千百次剪辑后的成品称之为唱片。一部长短不一的歌集就是一趟走音天涯的精选。

　　街头歌手，当他们扯开喉咙，把自己的歌声一秒秒融入到喧噪的车水马龙中，他们扯开的又是城市的哪一个街头呢？今年，杨一的第二张作品集终于在街头又与人们重逢了。对了，还没说开头提到那张专辑的名字，这张在音像店买不到的唱片名叫《用一生忘记……》。可能就在又一个傍晚，你就在街边听到又一个青年的歌唱，而是不是这样的歌唱，你才会这样地想起他？

　　“只有当我坐在地下通道时，我心里才会塌实。”请记住一位街头歌手的这句诚意。他们除非是万不得已才被挤到了这个城市的角落。很多次里，他们是在碾碎了我们内心一种莫须有的恐惧后，走在了我们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