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 登录注册

[所谓游记]印象洒落水面

2004-11-29 16:30  来源:FANHALL.COM 作者:谌毅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一)
    刚才我还对一头猪说过:别人跟文字的关系是表达与被表达,我同文字的关系是对抗,对抗,对抗。在幻想中我是一块铁板?实际上我打不过就跑。老子不跟你打。于是面对文字的淫威,我居然学会了遗忘。请你千万相信我,这是狗娘养的潜意识背着我干下的坏事,我不知情。
等我发现这件事情,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刚才说过,跟文字战斗的我最后的撒手锏就是遗忘。我还能感觉到,我的心里残存着悸动的力量,它躲在某个该死的角落里,在适合眯起眼睛晒太阳的时机冷不丁出击,又快又狠,然后报以一个鲜血淋漓的微笑。这就是忘却的后遗症,印象洒落水面,雨点被阳光灼入心底。

                   (二)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是一篇游记。我不想跟文字战斗,为此近年来我竭尽全力不去看书,也不写东西,甚至拒斥那些居心叵测潜藏文字性质的电影,将所有能找到的墨水全部倒入马桶然后冲N次。

    是的,这次我背信弃义,我居然在写游记。很显然,我被收买了。贿赂我的东西是个X,它未知,但愿不止是一根棒棒糖。如果不幸是,那么我希望它会有两根。 
    一个有自动遗忘症的人如何写游记?嘿嘿嘿嘿嘿,这很简单:虚构。
是的。虚构。

                  (三)
    如果一个人打不过对手,刚好又有一种方式能够让他获得胜利的快感而又没有任何危险,那他一定会很高兴。我就很高兴,我提起一支毛笔在这块石板上写字,那些字还没来得及连成文就蒸发掉了,干干净净。以前我在纸上写下字,有时恨恨地划掉它,但被划掉的痕迹只会比没划掉时更醒目。现在我划掉它,划的形迹和被划的形迹一同消失。
    我写的最后一个字是“亭”,有人夸说写得不错。留下它来的愿望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滋长一二,它就消失了。

                  (四)
    有一间酒店,很有名的,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几天或者几年以前,我在那里喝过酒,并且复习政治经济学。这家酒店有两进,前进向无产阶级开放,后进供资产阶级享乐。我好像去过两次,每次都坐在无产阶级的地界里最靠近资产阶级的地方。

    有一个女子跟我坐在一起。我们喝酒,有时候两碗,有时候一碗。
   

    我在那里吃过一种很臭的东西。我站在锅边寻找一种酱,它很甜。我问那人,有没有这种酱。它用很短促、没有表情的声音说:“辣酱!”。
    我又问:不是辣酱。这种酱的味道有点儿甜。
    它:“辣酱!”
    我:除了辣酱就没有别的酱了?
    它:“辣酱!”
    于是我就舀了很多辣酱。
    它:“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辣酱!”
    我想,接下来可以开始学习有关阶级斗争的课程了。

                  (五)
    世界上有两种柿子,一种是红色的,一种是青色的。我没有骗你。

    我在红柿子和青柿子之间没有犹豫,选了后者。
   

    世界上有两种菱角,一种是黑色的,一种是紫色的。我没有骗你。

    我在黑菱角和紫菱角之间没有犹豫,因为那里只有后者。
  

    它有三个角,每一个都很尖。如果需要,可以用来割伤谁?

    我把三个角一、一掰掉,于是,在这个紫色菱角的某一面,出现了一副猪的面孔。

    “很像!很像!”听见有人这么说。
 

    抬头一看。

    我只能说:我没有骗你。

                   (六)
    我坐在一座桥的石栏上。天下着雨。没有伞。

    忽然间有点颤。旁边的人这么说。
 

    不是桥颤,不是栏颤,是心颤。我说我不是在装酷,你信么?

    这回石栏真的颤了一下。它就是一整块石头,就那样搁在桥面上,两者之间没有用胶水粘住。

    这没什么。真的。令我悲痛欲绝的是,任凭我怎样腚下使劲,它怎么死活就是不掉下去呢?

                  (七)
    我想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把这条街给拆了,万一一时找不到打火机,把它翻个底朝天也行。

    有时候我就是一头野兽,在人群中哀绝穿行,不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停下来。

    我告诉惊慌失措的人群我弄丢了一个孩子,它躺在摇篮里顺着水流来到我的世界,因为它我停下过脚步,直到刚才。

    他们问我,有多高?从我的膝盖一直比划到胸前。

    我说,在日落之前,我们的影子一样高。

                   (八) 
    一根柱子告诉我:这里有人在过生日。她已经七十四岁了。她应该就坐在这里。也许叼着一根烟,在吸食的时候两腮干瘪到极限。也许就是那个穿着古怪而又日常的衣服,神情专注却又什么都看不见的。

    台上在演戏。我听不懂那种方言,尽管感觉上万分熟悉。从左边走到右边,有几步?从前面走到后面,又是几步?
   

    我更喜欢看乐师班子。他们到底是观看者还是表演者呢?他们是一群可爱的精神分裂症。

    这是他们的工作。

    我走到戏台的后面,那里晾满了内衣。

    几个小时以后天色昏黑,我在河边又看到了那个小生:油彩和戏装都还没来得及卸下,就着锅灶张罗晚餐。

    风很大。孤零零的戏台上金碧辉煌,恍若天堂。巨大的帷幔缓慢地从这边晃到那边,又荡回来。几个女人坐在上边,麻将开了两桌。

                   (九)
    我站在桥上吃薯片,左边是一条狗,右边还是一条狗。它们都在晒太阳。
水边到处都是洗衣服的人,衣服在水面下被抖开,被收拢,缓慢而舒张。

    水面上到处都是影子,周围的一切都把自己写在里边。如果我是水面,也许就会不堪重负?


    有一瞬间我觉得,水面仿佛是谁晾在这里的,天晓得什么时候它就会被收走,就像收起一床晒好的被单。这让我有点慌张,我又看看它,立刻体会到恋恋不舍的滋味。阳光几乎贴着瓦顶,斜斜投过来,那种被轻轻触摸的感觉,明明很真切,却又碰不到。


    那条狗的眼睛通红通红,它转身离开的时候,很镇定地向看客们暴露另一面残缺的皮毛。



                   (十)
     我坐在这里看一本地方志。这间书馆建于民初,或者清末。管理员在楼梯口做操,活动身体,一直不停。

    我想天气应该很冷,不然手怎么会这样冰凉?窗外响起了欢庆的铜管乐。被漆成黑色的木地板很结实,我一直以为,它能托起比钢筋水泥结构更多更重的东西。



                   (十一)
    我很喜欢这种酒。我不能点燃它。它不会熏醉我。它的香味恰到好处,既不张扬,也不内敛。


    我教另外一个人怎样去品尝。结果那人就醉了。

    醉这种事情,你说有真假么?

    我带了很多这种酒回来。等我兴致勃勃打开盖子再尝一口,我知道我犯了个错误。
   

    原来这种酒是不可以被带走的。

    这篇游记该结束了。对于虚构这件事情,我已然有点上瘾。这不是一个好习惯。我是一个正常人。我可以克制它。就是这样。

    到达每一个山顶,我都会像狼一样嚎啸。

    那一天,我没有。


网友评论...

(尚无网友评论)

我来说两句...

注册登录后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