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电影中的歌曲
一九七五年。老蒋总统于四月初去世。还记得举国悲恸,许多人,包括小学生,戴孝服丧,以表示对失去伟大民族领袖的哀悼。从这段时间开始,乃至往后的几年,〈蒋公纪念歌〉是各种集会的开幕曲,各大小合唱比赛的指定曲。同月,高棉首都金边落入棉共掌握,之后南越总统阮文绍辞职,越南在越共手中全国统一。美国的抗议歌手不再唱"Blowing in the Wind"。六月初,杨弦在中山堂举行「现代民谣创作演唱会」,发表了以余光中诗作谱写的〈乡愁四韵〉八首歌曲,掀起了现代民歌运动(注1)。
一九七六年。年初,刘家昌导演的《
一九七七年。琼瑶爱情浪漫电影仍如日中天,继七○年初期的《
一九七八年。校园民歌取代现代民歌,逐渐成为国语流行歌的主流。侯德健发表了〈捉泥鳅〉、〈龙的传人〉。十二月,美国政府宣布自次年元月起,与中共建交,与台湾断绝邦交关系,废除共同防御条约。
一九七九年。艺术民歌由〈橄榄树〉打进市场,此曲与其同名专辑,全被纳入电影《
一九八○年。罗大佑发表〈鹿港小镇〉,继前作〈恋曲一九八○〉,开始显露国语歌曲的一个新发展方向。琼瑶电影在《
一九八一年。滚石唱片公司成立,金韵奖在满五届后停办。台产电影亮起红灯,企图以「社会写实」片,在市场上挽回逐渐流失的电影人口,七月,《
一九八二年。飞碟唱片公司成立;侯德健发表〈酒矸倘卖呒〉;罗佑出版首张专辑《
一九八三年。〈一支小雨伞〉出版,台语歌曲再缔佳续;六月,侯德健赴大陆,此事在《
一九八四年。李宗盛为电影《
一九八五年。李宗盛再为电影《
一九八六年。李寿全的〈未来的未来〉做为电影《
一九八七年。杨林主演侯孝贤的《
一九八八年。解严的第一年,水晶唱片公司成立,黑名单工作室成立。
一九八九年。《
一九九○年。林强出版首张台语摇滚乐专辑《
一九九一年。杨德昌的《
一九九二年。徐小明导演,侯孝贤监制的《
一九九三年。后新电影作品《
一九九四年。朱约信出版《
一九九五年。台湾音乐的后现代性更趋明显:一、音乐形态多元。二、台语,甚至日本老歌均被再制,以新的编曲方式呈现。怀念台语歌成了台湾主体的历史记忆与后现代商品机制的结合。三、大陆、东京、洛杉矶的歌手或团体在台制作或促销唱片,呈现了亚太区域资本、技术及人力跨国生产的典型例子,也反应了台湾对外来、混杂文化的巨大吸收力。四、个人演唱会的盛行是歌手和唱片公司另一个促销策略。五、电影原声带已成必然的生产模式(注7)。六、五月,邓丽君去逝,死后哀荣表现了歌迷及一般大众对海港派国语歌曲的怀念,还有对那段历史记忆的珍惜。八月,民歌诞生二十年,昔日民歌手齐聚一堂,举办演唱会庆祝。另一方面,在台湾海峡备受中共飞弹威胁之际,台湾岛内首度面临多位候选人角逐总统宝座的政治面貌,台湾人对老蒋总统二十年前「驾崩」的哀悼记忆恐是模糊至极,〈蒋公纪念歌〉也只能在「猪头皮」的取样(sampling)、「戏谑仿效」(parody)中,唤起一些历史的回想。
一个假设的命题:从民族主义到后现代
以冗长的编年来记录从一九七五年至一九九五年间的演变,是想勾勒出一个历史变迁、文化生产和媒体工业等三个面向交织成的脉络。从此一脉络中,来探究台湾电影和流行歌曲之间互动的初步概括。而从前一节中的叙述看来,这个概括显示出文化生产的变动,是从民族主义,过渡到国族神话的解体、重塑,到区域文化和资本的汇编整合,之间媒体机制也不断自我调整,因应社会文化消费形态的改变。
以这样一个媒际(intermedia)取向来研究台湾过去二十年的文化生产演变和以往的电影或流行研究有何不同?它究竟能提供怎么样的历史文化观,帮助我们了解媒介生产、个人或团体的才华,和阅听
人三者间的关系?而这个关系又阐述了怎么样的一个国族身分?民族意识?和台湾文化?笔者无法在此对这些庞大的问题一一细答,只想在以下分期的讨论中,提供一些初步的看法。
基本上,我们可以将第一节中的「流水帐」,以音乐的类别、电影类型、电影运动、电影美学和商品生产的范畴,分为六大部分,这六部分的时序关系大致上呈历时性,自远而近地勾勒出一个发展的脉络注(注8)。六部分分别是浪漫氛围的建构和传统伦理下的乌托邦:琼瑶电影中的插曲;国族神话和爱国流行歌曲; 校园民歌、青年文化和政宣电影;摇滚乐和现代化的台湾身分; 音声写实和新电影美学;新殖民主义、美国摇滚乐和第三世界次文化。以下就不同部分分述之。
浪漫氛围的建构和传统伦理下的乌托邦:琼瑶电影中的插曲
我有一帘幽梦 不知与谁能共
多少秘密在其中 欲诉无人能懂
──〈一帘幽梦〉,一九七五,琼瑶词,刘家昌曲
我是一片云 天空是我家
朝迎旭日升 暮送夕阳下
我是一片云 自在又潇洒
身随魂梦飞 它来去无牵挂
──〈我是一片云〉,一九七六,琼瑶词,庄奴曲
这两段歌词分别代表七○年代琼瑶电影的两个特点──浪漫的个人主义和对爱情的渴望。然而在电影叙事脉络中,这些歌曲的使用往往指涉了另一层的意义。琼瑶类型的叙事结构(此指七○年代改编的电影),大概可用「爱情──冲突──和解──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形态来概括。当然这中间也不免有例外,例如像《
一般对琼瑶电影的批评不外乎:「逃避主义」、「保守」和「滥情」。从大半的故事内容研判,它的确带有宿命的保守主义观,也的确没有「确实」地描写台湾社会,但它却没有刻意逃避传统伦理,这个更大的社会「真实」。琼瑶的浪漫情梦总会受到外在的干涉,这些干涉正是来自于传统的伦理价值。在人物面对外力干涉而彷徨,甚或忧郁、偏执时,音乐正可表现这些低落情绪和被压抑的情感。换言之,音乐代表了在传统伦理霸权下的「情感偷渡」。借着流行歌曲的抒情形式(lyricism)和感伤情愫(sentimentality),人物或叙事主体表达了对伦理压制的不满和无奈。另一方面,也借着歌曲或歌唱(女主角在片中跟着音轨对嘴唱)的方式,将私自的情感摆渡到一个想象的桃花源,享受无羁绊的(短暂)自由。
七○年代的国语歌曲曾被批评为「靡靡之音」,但「靡靡之音」虽可能是「亡国之音」,其具有的文化和性别政治意义,是不容勿视的。在琼瑶电影歌曲,和这类歌曲汇集成的类别中,我们看到了一些反叛。在七○年代「反共抗俄,建立三民主义新中国」的大旗下,琼瑶式的「滥情」洋溢,和不知国仇家恨的国语抒情歌曲,形成了这时期一个「难以启齿」的尴尬。但它却在许多女性每日例行的烦琐中,豢养了一些幻想、一点自慰: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它围绕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国族神话和爱国流行歌曲:《
七○年代电影的另一个特色是抗日电影的盛行(注9)。这时期著名的卖座影片,如《
从通俗剧的叙事来看,《
梅花梅花满天下 愈冷它愈开花
梅花坚忍象征我们 巍巍的大中华
看那遍地开了梅花 有土地就有它
冰雪风雨它都不怕 它是我的国花
从电影语言的角度观之,这段歌唱全部发自剧中(intradiegetic)世界,易言之,即由剧中人物自己唱出的,并非像一般的背景音乐(background music),仅做为衬托气氛、增强叙事功能之用途。做为剧中音乐,且是人物自己发声的音乐,其功能特别能延伸至观影者的认同。当观影者目睹人物集体唱出深富民族意义的歌曲,加上通俗剧的煽情逼迫,对叙事的政治召唤,很难抗拒,特别是当这个召唤是建立在「想象族群」这样的基础上。
「想象族群」指的是集体身分的建立通常不是凭着一个假想的概念,而是靠具体的文字和语言形成的叙事,经由技术的协助,传达至散布的社群,再经过一定时日的累积和不断的世代传递,所形成的身分认同(注11)。在电影中,「想象族群」的建构可用音像双管齐下的方式来达成。在《
一九七六年,做为一个在台湾的中国人,显得有些不安。中南半岛的情势似乎预示着共产集团的民族主义大旗,比所谓自由民主集团的上乘武器更加厉害。「南海血书」凸显了做为弱势政治群体的悲哀。面临现实的国际局势,官方的文化政策更需强调国民政府的合代表性,和台湾与中国大陆为一共同体的迷思。有什么比让日据时代的台湾人,口唱「梅花坚忍象征我们,巍巍的大中华;冰雪风雨它都不怕,它是我的国花」,身体任由日军宰割,来得更悲壮、更坚定!?当国花被拿来再确认中华民族的优越性和历久性时,它的着落点也必须放在一个身分不明或具有身分危机的族群体,依赖悲壮煽情的(melodramatic)歌曲戏剧,(注12)来巩固国族神话。
校园民歌,青年电影,政宣电影
七○年代的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大概是台产流行音乐的最死忠拒绝者。台湾青年竭诚拥抱西洋流行音乐从一九六○年初已呈显势。七○年代美国的抗议民歌也随着参与越战的美军带入了台湾岛。一九七五至一九七六年间,台湾正式拥有了自己的民歌。这个民歌和传统中国或台湾民谣是不同的,它是具都市型、属青年次文化的音乐表达。另一方面,它和同期的美国民歌也不同,不具有抗议、反对等精神。惟有李双泽的作品带有第三世界对抗第一世界、社会主义对抗资本主义的意识。多半的民歌(这里指的是一九七六、一九七七以后的校园民歌)表达出的不外是中国民族主义的认同和浪漫的田野与个人主义情怀(注13)。
民歌在被媒体工业吸纳后,(注14)其所具备的政治工具性,和与主流电影的亲和性(affinity)也更完善。一九七九年重要的两部电影──《
《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齐盈的形象清楚地由片头的音像呈现,表达她做为一个现代女青年的特质,之后她的行为和决定也一直环绕此点。譬如她不因财富、阶级、舆论等社会机制的影响,以堕胎来换取一个安定的婚姻,而宁愿肩负未婚母亲的重担。这点和同期的文艺片比较,是相当特殊的。但齐盈对社会规范所做出的反叛,是不是深具颠覆性?从音乐和音乐所在之叙事看来,答案是否定的。
《
民歌的脆弱特质在《
从情节来分析,《
影片在使用民歌阐述上述议题后,接下来必须解决的是民歌与叶天林逃学的问题。如果叶的确是个好青年,他便须在音乐与学业间做一正确选择。从一个安全的社会观念判断,青年,特别是大学生,首要的便是学业。在此前提下,民歌先前的优势自然被削减,最后在交代不明下,成为年少痴狂的昨日黄花。
一九八一年在台美断交后二年,中影推出了《
而民歌,也因其自身原有的政治性和已被媒体吸纳的商品性,在媒体机制的循环再制过程,为官方的文化意识,做了最佳的美学包装: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它的名字就叫中国
遥远的东方有一群人 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巨龙脚底下我成长 长成以后是龙的传人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 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有谁能质疑歌词中澎湃的民族情感,悠远的历史文明、和真实的血缘渊源?但在解严前的政治环境中,长江、黄河、巨龙、黑发黄肤的譬喻,总是大中华国族主义神话的再制,企求在瞬时即变的历史中,留下雄浑的一记(注16)。
摇滚乐和现代的台湾身分:〈一样的月光〉,不一样的台北电影《
从以上引述的文字,不难看出《
什么时候儿时玩伴都离我远去
什么时候身旁的人已不再熟悉
人潮的拥挤 打开了我们的距离
沉寂的大地 在静静的夜晚默默地哭泣
谁能告诉我 是我们改变了世界 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一样的月光 一样的照着新店溪
一样的冬天 一样的下着冰冷的雨
一样的尘埃 一样的在风中堆积
一样的笑容 一样的泪水
一样的日子 一样的我和你
什么时候蛙鸣蝉声都成了记忆
什么时候家乡变得如此的拥挤
高楼大厦 到处耸立
七彩霓虹把夜空染得如此的俗气
谁能告诉我 是我们改变了世界 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这首由吴念真、罗大佑作词,李寿全作曲的歌曲反映了八○年代年轻知识分子的一个普遍心态,也是新电影的一个集体意识:一样的月光,照着一样的大地,但是物换星移,人事全非。歌曲的最后一节说明了工业化后的家园,天空被俗艳的七彩霓虹遮蔽,原来布满蛙蝉的大地被高耸的大楼占领,在寓意上对现代化的结果是批评的,对「蛙呜蝉声」的过往是怀念的。将这首歌曲置放在大型歌舞表演场中,产生的意涵则十分有趣。当阿美随着〈一样的月光〉的摇滚节奏,和她的舞群,在光耀眩目的舞台上,自信满满地展示舞艺,奋力地唱出「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时,一种符号语系的破裂油然而生,因为影像和音乐显然不是出自相同的语意系统。
影像是超写实的,是仿自赌城拉斯维加斯,后现代式的庞大商品符号;但音乐是批判的写实主义,是对田园文明的浪漫化投射。我们不免要问,为什么有这么个破裂?为什么不干脆安排一首摇滚式情歌,来配合已然异化的歌舞?一个大胆的回答便是:以一个反面的声音,来合理化传统文化伦理所不容许的「背叛」。就传统的伦理观念而言,阿美弃养父哑叔不顾,径自追求名利和成就,是有违人伦之举。但是影片却不急于给她一个道德的审判,而是写她在亲情与事业两相冲突下,选择了未来。
未来才是《
行为上的背离是现实所趋,但情感的罪恶感却无法避免。影片不只一次地表现阿美的犹豫和不安。最后当哑叔死后,阿美再度举办演唱会,表演〈酒矸倘卖呒〉,哀悼死去的父亲:
多么熟悉的声音 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从来不需要想起 永远也不会忘记
没有天那有地 没有地那有家
没有家那有你 没有你那有我
台上的谢恩思亲溢于言表,台下的替代母亲(江霞饰)悲喜交加地接受了不肖女的忏悔。故事剩下来的就是孓然一身的女明星,和坚毅恒久的台湾母亲,两个一少一老的女人,在悲悼已逝的男人时,成为新台湾的生命泉源。〈一样的月光〉是愤怒的呐喊,〈酒矸倘卖呒〉是无奈和悲伤,但是摇滚乐的触动,紧紧敲着生命的转轴,迫它更新向前。台湾摇滚乐的兴起给八○年代的流行音乐注入了强心剂,它同时也代表了台湾社会急速跳动的脉络,选择使用摇滚乐作为电影音乐,是《
音声写实(sonic realism)和新电影美学
时序进入八○年代,新电影的出现令影评、报纸、媒体、知识分子和学生有了国片可谈、国片可看的新文化空间,而不是一味地依附在西方现代主义中,膜拜高达、安东尼奥尼。大家谈的大半不离二个议题:一是新电影的美学观,二是新电影与既存工业体系的关系。就第一点而言,新电影的美学观,是致力开发一新的写实主义,意图以「真实」面貌来表现历史、记忆和当时的社会实况。因此,所侧重的不仅只是摄像写实(photographic realism),还有音声写实(sonic realism),这点在许多作品中都曾表现出来。譬如在《
新电影显著的特色在于不与商品体系妥协。它因极有意识地界定其艺术品质的定位,所以尽量排除大众文化的干预:不重明星、抛弃类型,是新电影用来区别自身的例子,所以当台湾的流行歌曲进入八○年代一个崭新的时局时,却与电影的关系日渐疏离。新电影这个与商品美学划清界限的意识,不仅造成了其在台湾电影发展史上的特殊性,也进而排除了使用流行歌当电影主题曲和插曲的普遍情况。这点和先前的电影,特别是琼瑶类型,惯用知名歌星(如甄妮、凤飞飞、邓丽君、萧孋珠等)演唱主题曲及插曲,在广电媒体上打歌,有很大的不同。
但在这写实与不写实的消长关系中,也隐含了些许吊诡。譬如在描绘劳工阶级时,台语流行歌曲均被大量引用来强调这个阶级的社会身分及文化认同。这和新电影本身的高文化取向恰巧形成了矛盾。因此,在运用流行歌曲建构「真实」的劳工生态同时,也连带地暴露新电影暧昧的阶级意识。其暧味处在于一方面强调音声与影像的真实性,另一方面却仍因循阶级化的典型来塑造劳工形象。
新殖民主义、美国摇滚乐和第三世界次文化
国语流行歌曲明显地在新电影中被挤至边缘,但在杨德昌的电影中,我们看到另一种流行乐──美国摇滚乐──的凸显。在杨德昌的电影中,美国摇滚乐总是伴随着年轻人的活动,多半与犯罪、性和暴力有关。在这点上,杨与一般青年电影对摇滚乐的处理是类似的。但在杨的半自传电影,《
电影自战后到七○年代越战结束之前,对外关系是依赖美国的保护,对内发展也仰仗美援,这个典型的第三世界发展模式影响了台湾战后文化认同的形成。国民党迁台后的政治文化逻辑即是在其威权统治中加入固有的保守思想,以确保台湾在超稳定的状态下,成为现代的反共抗俄新中国。但这个文化思想模式却无法为一般的自由派青年及知识分子接受。在对本国的保守主义抗拒下,西方思潮成为最佳的代替品,一方面可界定一个特殊的(次)文化族群身分(以标明反抗威权的特质),二方面可代表其对现代、进步文明的认同。
这里指的「西方思潮」是有范围的。由于政治检查的因素,台湾六、七○年代风行的西化主要是模仿学习现代主义和美国的流行次文化。文学创作以存在主义为形式圭臬,音乐消费及表演以西洋热门音乐为大宗,后者的模仿程度尤其可观。《
结论
从抒情浪漫到爱国主义,从现代民歌到摇滚,从琼瑶电影到抗日电影,从政宣电影到新电影,台湾七○年至九○年代的流行歌曲和电影都不约而同地受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影响,而产生不同的媒际(intermedia)关系,其内容又因媒体各自的内在机制而改变。而从这个媒际取向来探讨台湾过去二十年的媒体文化发展,一个初步的概括已然成形:七○年代我们看到了文化生产与主流的文化和国族论述紧密相连;这个连结性在八○年代,受到外在环境和内在生产逻辑的变化,开始分裂;九○年代,在本土主义抬头、台湾意识领军,和晚期资本主义及全球性后现代商品机制的相互运作下,我们的电影大师侯孝贤开始为他的电影唱歌,而原声带也成了电影制作不可或缺的一环。这个趋势在「后新电影」中最为明显。「后新电影」在形式上仍承袭新电影的现代主义写实风格,但在与商业体系斡旋时,却更具弹性。事实上,自《
这个改变使「后新电影」作品如《
「从民族主义到后现代性」的命题试图说明战后台湾媒体生产的历史辩证性。这里的「历史辩证性」指的是媒体文化发展到九○年代的格局,不是单方面地被本身的机制主导(如电影工业、唱片工业),而是不断地在国家政策、国内外政治异动和经济结构改变等多方因素牵制下,做自我调整。九○年代的文化生产结构是台湾社会四十年来各种不同机制和意识形态相互纠缠议合的结果,宣布了威权体制的结果,商品文化全面占领的开始。
注释
(注1)张钊维编列的〈流行歌谣词曲作家大事记(初稿)〉(《
(注2)有关影片上映时间,系参考梁良编着的《
(注3)见施敏辉编着的《
(注4)吴其谚,〈《
(注5)《
(注6)《
(注7)方笛,〈纵观九○年代台湾音乐市场〉(同上,1994),页46-48。
(注8)这里虽然强调历时性,但并不意味共时性就此消失。共时性显示在同期间、各类型间的关系,但因本文的重点在探讨电影歌曲的演变,故将历时性置于共时性之上。
(注9)有关政宣电影的分类,请见黄仁的《
(注10)本书的另一章〈《
(注11)Bendict Anderson, Imagined Communities(London: Verso,1983).
(注12)Melodrama中的melo意即歌曲。melodrama的定义指的便是附有歌曲和音乐的煽情舞台剧。
(注13)这个结论是归纳自苗廷威硕士论文中表列的民歌,请见《
(注14)苗廷威的论文与张钊维的论文均对此现象做了详细的分析。苗廷威,同上;张钊维,《
(注15)这两个名词是巴特自克利斯蒂娃(Kristeva)处借来的。"The Grain of theVoice,"On Record(New York : Pantheon,1990),293-300。
(注16)有关《
(注17)见《
(注18)《
(注19)本书另一章,〈调低魔音:中文电影与摇滚乐的商议〉对《
(注20)为《
(注21)有关回归电影文本寻求线索,请参阅本书〈摇滚后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