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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兜菠萝油王子》:麦兜时代的城市视觉

2004-10-28 13:23  来源:网易娱乐  作者:稻子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抖脚,好像会让时间过得实在一点。——麦炳,《麦兜菠萝油王子

  至于我抖脚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我不太想动,但又不想定在那里的时候,我就会抖脚。就像蹲着那样,不想坐在那里,但又不是站得直挺挺的,有的人就会蹲着。

  因为体型问题,我没好好试过一边蹲着、一边抖脚。妈妈说,光是想想,都会要了我的命。但是,就算在无风的日子,树上的叶子,地下的果实,枯叶、花瓣、蝴蝶,翅膀上面一粒粒阳光、一粒粒影子,大家都抖着抖着、抖着抖着……就像跳舞一样,一看见人家抖,我也会抖。各位请注意到,我臀部的肌肉在颤动,其实,我哪也不想去。

  我只是很喜欢,现在这样。——麦兜小猪,《麦兜菠萝油王子

  麦兜不是别人,麦兜是一只小猪,长的不帅,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平平庸庸,如你如我。做一只猪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能够吃好一日三餐,填饱肚子,然后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生活的意义不在别处,生活的意义就是在于生活本身,比如辛辛苦苦地在月薪里挤下一点钱付月供,比如眼巴巴地期待着市建局来拆房子。

  麦兜上学的春田花花幼儿园终于也要做不下去了,在等待拆迁的日子里,老校长和MISS CHAN以及孩子们仍然是平和而开心的,虽然每个月的薪水看起来总是入不敷出。

  消费被延续为一种将来时,购买许多东西都要以分期偿付的形态。甚至包括,每个月偿付一点点贷款,在开发商广告中的逸海陵园里为自己买下一块未来的墓园。在开发商的叙述中,那是一块和我们现实生活的城市迥然不同的天地。青草,蓝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让人隐约想念家的样子。

  在麦兜小猪的眼里,爸爸生活在过去,妈妈生活在未来,似乎只有自己生活在现在。过去是勤勤恳恳的,未来是充满期待的,似乎只有现实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但是不能忍受也得忍受啊,因为你是一只猪,也幸好你是一只猪,一只知足常乐的猪。麦兜小猪被抛弃在过去与未来两端之间的现实的夹缝里,又以它肥厚坚实的臀部来消解这现实存在的荒诞不经。

  麦兜小猪有许多怪癖,有许多习惯性动作,比如抖脚。抖脚的动作是下意识的,生活中我们其实在不断地被迫重复着许多下意识的动作,比如一日三餐,比如求医问药,比如过马路要走人行道,比如站在高速路边面对车流变得手足无措,比如一听见起重机的运转就跑到窗前指望市建局是来拆自家房子。

  每天吃的都是那么几件饭食,菠萝油蛋塔,意大利面或者外送的批萨。纸包鸡,鸡包纸。从食物里就可以感觉得到生活的味道,安分守己的也是虚无的。因为今天和昨天、明天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不变的,是你依旧活着。活着就得吃一日三餐,就得讨好卖乖,就得辛苦打拼,就得遵守这个城市和社会的各种规则。那种为了生活勤奋打拼的样子,让人想起了当年香港发展的黄金时代。

  那年月人们很少有空歇在家里打麻将,麦兜的爸爸和妈妈都很勤奋工作,为了将来,为了希望。希望是支撑生活的全部力量,是这希望让我们活下来。麦兜的希望是妈妈可以带自己去马尔代夫度假,这梦想让麦兜活得开心,活得有希望。然而当马尔代夫的旅行变得遥遥无期,那又是什么力量让麦兜长大?是抢包山?还是菠萝油王子的童话?

  生活是经不起童话般的推敲的,童话是支离破碎的。与其相信童话,倒不如相信我们温暖的记忆。在那渐渐泛黄而剥落的记忆里,麦兜的爸爸、妈妈和麦兜,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整个城市在一夜之间就可以被拆得面目全非。像是有一只只巨大而无可名状地机械手,摧毁着我们的家园。拆了以后又迅速地重建,一幢幢更高、更拥挤的摩天楼,条块分割整齐严谨,又向天空无限升展。街道延伸在楼与楼之间的夹缝里,而家在某幢高楼的某个小窗户里,这就是我们终其一生的居所。

  整个城市拆了又建,建了又拆,不断地被打上各种各样的补丁,补丁之上再打补丁。纸包鸡,鸡包纸,纸包鸡包纸,鸡包纸包鸡,纸包鸡包纸包鸡……

  这是一个充满了隐喻的城市,一切皆是符号,一切皆构成隐喻。哪怕仅仅是一部动画片。麦兜年老的爸爸蹲在街边抖脚,他背后的店面不断地被盘给各种商家,服装店、烧烤店、鲜花店、便利店……然后又被拉上卷帘门帖上各种出租转让的标签。

  当那些帖纸也开始风化脱落斑驳,当那些初建成时不可一世的摩天大楼也开始变得肮脏而衰老,当住户都搬迁一空,搬向新的楼盘与房产,这城市是灰色而死寂的城市。也同时是在这一时刻,喧嚣散尽,这城市也因此有了一点怀旧的味道,虽然,这记忆总在行将拆迁的边缘。

  当年,这里还没有那么多楼、大家都还辛苦工作着的时候,麦兜的生活是童话般的。爸爸骑着单车,载着妈妈和麦兜,穿越房屋低矮的城市,这画面最终定格在泛黄的旧相纸里,这就是时间。

  更多的时候,这城市依然是嘈杂的,川流不息的汽车、推土机、塔吊……制造着灰尘同时也制造着噪音。生活也依然是艰难的,寂寞的,失语的,而大家却并没有因此有一点点不快乐的表情。无论是春田花花幼稚园的老校长,还是麦兜的师傅,大家都能够在这城市里找到某个容身之所,某个孤单封闭的小小空间,然后寂静狂欢。

  这狂欢是内心的狂欢,是下意识的狂欢,是无声的狂欢。比如抖脚。当你抖脚的时候,你原本无所适从的生命依旧是在颤动着的,而时间也因此而实在。

  也许你不乐意做一只猪,也许你更乐意做阿猫阿狗,但是,就做一只先天不足、却又安于现状的猪,确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又能怎样?

  从《麦兜的故事》到《麦兜菠萝油王子》,看到最后,双眸里噙满的,竟都是悲哀的笑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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