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救赎的快感：芝加哥

    歌舞电影最初盛行于三、四零年代大萧条时期的美国。藉由华丽炫目、天马行空的绮旎影像，带领生活艰苦的观众远离现实，一头栽进黑漆漆的戏院，追求集体救赎的快感。
    
    我最喜欢的伍迪艾伦作品『开罗紫玫瑰』里，女主角米雅法罗即使曲终人散，依旧舍不得起身离去；而拉斯冯提尔的『在黑暗中漫舞』，让几乎盲眼的碧玉的歌舞场面（假想人生）瑰丽饱满；『芝加哥』电影版结合以上两部电影的特色，补足了舞台剧空有歌舞场面而缺乏叙事、受限空间以致转场不顺畅的缺点，豪华地宣示歌舞电影的空虚本质，但是……。
    
    为了迎接『芝加哥』的到来，我先煞有其事地去看『芝加哥』舞台剧，再把『爵士春秋All That Jazz』租来膜拜一番，这才敢前去朝圣。因为，『芝加哥』其实是出自『酒店』、『爵士春秋』伟大的导演鲍伯佛西之手，如果不是他老人家仙逝，『芝』片电影版应该早就拍出来，还不知拿了多少奖了。因此，电影开场那首All That Jazz经由丽塔之口唱出来时，『爵士春秋』里目眩神移的歌舞场面彷佛重现我眼前……。
    
    同样是奥斯卡热门片，『芝加哥』不免被拿来和去年那部前卫创新的歌舞变种片『红磨坊』相比。但我觉得如果拿本片和『阿根廷别为我哭泣』对照观赏，其实会更有趣。同样改编自百老汇名剧的前提，让这两部电影导演宿命地只能做好metteur-en-scene的工作，但是相较同样是歌舞剧能手的老将亚伦派克（『名扬四海』、『追梦者』）毫无创意地把『阿根廷别为我哭泣』拍成一部失去电影感的豪华MTV，『芝加哥』电影版导演（虽是电影界新手，却是音乐剧老将）Rob Marshall成功地把舞台剧电影化（感谢导过『众神与野兽』的比尔康登的剧本），利用流畅的交叉剪接区隔现实的牢狱生活与虚幻的歌舞场面，一举克服舞台剧的空间限制与转场不够流畅；演员方面，整体的杰出表现也绝非傀儡般咿咿呀呀装高贵的玛丹娜比得上的。
    
    我必须承认本片三个主角都是我个人很不欣赏的演员，但，他们演得真是…棒---极---了（尽管我真的很受不了老是嘟著一张嘴，歪来歪去好像神经麻痹的芮妮---那张脸）。银幕上的芮妮，以她稚嫩嗓音所呈现的天真与慵懒，配上梦露般的造型设计，完全就是『芝加哥』里那个追求名气的洛西的化身，看来导演在众多角逐者中坚持由芮妮齐薇格出饰女主角是正确的第一步！题外话，芮妮至今最精彩的演出
    
    『真爱来找碴』中那个迷恋连续剧男主角而无法自拔的小护士一角，恰与米亚法罗的『开罗紫玫瑰』相互辉映，若再加上这部『芝加哥』，我还真得说她是诠释这类混淆现实与幻想的小迷糊角色的不二人选。至于有点过气的老帅哥李察基尔，去年难得以『出轨』唤起观众的记忆，今年所幸又唱又跳还拿下金球影帝（有点终生成就奖的味道）……没想到他还真能唱能跳，尤其脱衣服那段忍不住令我想起『美国舞男』的经典片段（不过那段编舞明显没舞台剧版的<扇子舞>精彩）。
    
    但是，光芒万丈无疑将成为对凯萨琳丽塔琼斯在本片中的表现的形容词。她从小学芭蕾所练成的身体柔软度已在『将计就计』一场紧身衣任务里风情万种地呈现过了，在『芝加哥』里，她变本加厉地以惊人的爵士舞蹈配上爆发力十足的嗓音，跳向小金人的怀抱（金球奖她为芮妮鼓掌时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实在让人看了不忍呀，奥斯卡她角逐的是女配角项目，偏偏又遇上永远的影后梅莉史翠普……）。演监狱管理员的昆恩拉蒂法早在『勇敢说爱』就显露其优异歌喉，倒是实力派的约翰莱利（他今年惊人地在三部奥斯卡热门片中露脸
    
    还有『纽约黑帮』及『时时刻刻』）歌喉也吓死人的棒，尤其无辜丈夫一角确实很讨好观众，最后为他带来奥斯卡男配角奖的提名。
    
    『芝加哥』是一部很精致的音乐剧，但显然离伟大的歌舞片如『万花嬉春』或『爵士春秋』还有一段距离。伟大的歌舞电影，在炫目的影音飨宴背后，悄悄地辩证舞台人生的虚实两样；伟大的歌舞电影，成功的把歌曲及舞蹈升华为个体生命的救赎（如『在黑暗中漫舞』铁轨上的碧玉假想她其实什么都看得清楚；如『大家都说我爱你』片尾伍迪艾伦及歌蒂韩在塞纳河畔的欲走还留）。也许源于故事本身的不足，『芝加哥』很可惜无能更残酷地在真实与想像间划出一条界线、更深入地探讨主角的空虚与悲哀。
    
    于是，华丽的歌舞落幕之后，我终得如『开罗紫玫瑰』的米亚法罗般，依依不舍地告别戏院，告别鲍伯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