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人前传》：半是创意，半为妥协

为传世佳作拍摄续集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使，拍前传亦然。

如果有哪个导演想尝试一下在夹缝中搞创作的痛苦，那么为名片拍摄续集、前传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怀疑电影圈是否真有乐此不疲的自虐狂存在，想必多数都是受雇于人，不得以而为之。73年版的《驱魔人》是电影界公认的恐怖片经典，在影迷和影评人心中享有崇高的地位，给这样一部影片拍摄前传，编导的压力可想而知。

或许是电影公司自己心里就没底，怕拍砸了成为众矢之的？或许三十年前恶魔的诅咒还在发挥残存的效力？反正是“临阵易帅、推倒重拍”，邪乎的事情似乎都让这部影片给摊上了。这些花边新闻为《驱魔人前传》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同时，也吊足了影迷的胃口。

我看73年版的《驱魔人》比它正式公映足足晚了二十年，后面的两部续集一直无缘得见，良莠与否，无从得知。这部被无数人推崇备至的影片从一开始就俘获了我的心，我惊骇于早期的恐怖片在技术极为落后的条件下，仍然可以凭借出色的剧本和演员表现将故事讲述的精彩纷呈。套用一句老生常谈就是，“优秀的艺术作品可以穿越时间的羁绊，并永远保持鲜活的生命力。”

现在，华纳公司要为这令无数人胆寒的故事追本溯源了。导演雷尼.哈林这次必须完成的任务是，在尊重原片风格的基础上最大限度的寻求突破与创新。《驱魔人前传》所遭遇的问题与《红龙》有些类似，既然“中、下游”的基调已经定型，则“源头”可供编导施展的空间就狭小了许多。为了解决好血统问题，《驱魔人前传》不仅在故事基调上与“后传”保持了高度一致，并且设置了很多致敬式的场景以便观众更容易进入到“驱魔情境”。（这也是个陷阱，因为观众很容易在相互比较中甑别出谁高谁低，而先入为主往往使人难以认同后来者的努力。）

但是，仅仅做到形式上的忠诚是不够的。时间已经过去30年，大众欣赏恐怖片的口味早就天翻地覆，岂能还是那念咒、抽筋、吐黏液的老三样不变？（对了，《驱魔人》另一大贡献就是成功地开发出一个新的电影分支“黏液恐怖片”，相信这是当时的创作者始料未及的。）在新版的前传里，一定要增加新的噱头才行，所以，你会看到影片的后半段与前面的风格相比转了个180度的弯。电影从心理惊竦蜕变成真刀真枪的准动作片，若是再加上点喜剧包袱，活脱脱是《印地安纳.琼斯第四集》。

回忆老版《驱魔人》，绝大多数场景均在室内完成，这放到现在几乎不可想象。《驱魔人前传》有考古片的神秘，有侦破片的悬疑，有灵异片的幽深，更有冒险片的刺激，五味杂陈，标准一桌满汉全席，唯独缺了点渗透心灵的恐惧，这多少将它与经典划开了一道距离。若说它不用心是冤枉了，本片编导在叙事上非常注意气氛的渲染，力求先声夺人。主人公数次进入古墓冒险探秘，每一次都拍出了新意。影片以层层递进的手法来为观众“施压”，基本不给你多少喘息的机会。从恐怖场景的数量上看，新版多出老版数倍有多。

编导高明的地方是延续了老版《驱魔人》里的经典场景，在自己的影片里也刻画了一位恶魔缠身的小男孩儿。从故事发展的轨迹来看，你很容易就此联想到那些经典的画面，并落进编导的陷阱里。而这恰恰是一个错觉，影片在煞有介事的渲染了一下男孩儿中邪的场景后，笔锋一转，将故事拖进一个错综复杂的领域。影片最后的悬念设置很成功，在此不便挑明，因为这是整部作品的精髓所在。

老版《驱魔人》不得不依靠有限的技术力量来完成复杂的特效画面，我至今都对其部分场景的摄制方法感到疑惑不解。最令我感到震惊的是小女孩丽格的扮演者所表现出的惊人演技。因为在三十年前，不可能用电脑特效来帮衬演员的表演，至多是依赖化妆和道具，这与《驱魔人前传》所拥有的条件是天壤之别。或许那个小女孩子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我们都忘却了这是在表演，好到它只存在于我们的梦魇之中，而不是我们的理智与情感。从“前传”中相对寡淡的表演可以让我们感悟到一点，我们是否曾经忽视并遗忘了一个天才的表演呢？

老版《驱魔人》的恐怖场景可谓幕幕惊心，场场动魄，不需要我再做多余的回述。《驱魔人前传》也是不遑多让，继续高举“眼见为实”的恐怖主义大旗。影片为观众展现了很多骇人到恶心的画面，（其中有一幕孕妇分娩的镜头，我敢断言这是我在电影里所见到的最“写实”的分娩了。）而当我看到群狼啃噬男孩的镜头时，我突然明白了这绝不是一部迎合大众审美情趣的作品，它的受众面其实挺狭窄。你可能会问一部继承经典的影片怎么可能还是小众电影？可你别忘了，《驱魔人》原本也是一部小众电影，名垂青史也不能改写它的出身。新版前传继承了这种相对极端的艺术风格应该说是明智的。如果它力求挺进PG-13的领域去争取更多的观众，或将自己改造的犹如《蜘蛛侠2》那样纯洁无暇才是它最大的悲哀。

幸亏《驱魔人前传》的创作者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将影片做多余的净化。虽然他们为了妥协于市场，无可奈何地压制了自己的个性，可透过一些细枝末节的场景，你仍然可以感受到一片诚意和几许惊奇。作为一部经典片的前传，能做到这个程度已属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