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迦诺电影节：一个乌托邦

8月8日，星期天，洛迦诺街上的超市、商店通通关门歇业，很是“洒脱”。电影节记者中心的网络居然都“怠工”了，不过平时这里也安静得很，这点小麻烦没带来什么混乱，十多个记者安静等待。仍然上班的大概只有电影节、电影院、书店和饭馆———倒都是与“食粮”相关的地方。2001年，美国《综艺》杂志的“电影指南”把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称为“世界六大电影节”之一；2002年，国际电影制片人协会批准洛迦诺成为“A类”国际电影节。尽管黄黑两色的豹纹图案几乎贴遍了这个环山傍湖的小城，洛迦诺电影节却远没有戛纳、柏林那样的喧嚣繁忙。

　　电影节开幕之前，7位竞赛单元的国际评委开新闻发布会，总共坐不满50人的席位，记者也就十来个———1000多各地记者似乎早习惯了这里度假胜地的氛围。艺术总监艾琳．比娜迪逐一介绍之后，有记者提问：谁是评委会主席？艾琳答道：“没有主席。我们这里挺乌托邦的，大家都自由、独立地发表意见———有了主席也没谁会听他的。”再没别的问题，艾琳倒也干脆：“好了，就开到这里。”

　　身在洛迦诺，一点也不觉得电影节的中心是竞赛单元；最有气势的放映是“大广场”。大广场在城市正中，一端架起26米宽、14米高的超大银幕，据称是世界上最大的银幕之一。以天安门广场的标准，这个大广场并不算大，也就能容纳8000多个座位。不过周末时分从周边涌来的游人能把所有椅子都用光，晚来的只好在鹅卵石地面或坐或躺，那情形颇为壮观。在星空之下看电影，吃饭喝酒抽烟都没问题——只要不下雨，露天电影的好处真是太多。每晚两场电影放映，从9点半直到大约半夜1点半。并不用担心扰民问题，周围建筑里的居民搬三两椅子，坐在自家阳台上就可以看电影，位置绝佳不说，25瑞士法郎的票也不必买，他们正乐享其成。

　　竞赛单元里很难找到响亮的名字，对来自中国的记者而言，除了“麦兜”导演袁建滔和日本导演市川准之外，其他一概不认识。看过几部法国电影，多是欧洲片固有气息浓厚，新意谈不上多少。洛迦诺电影节在时间上紧挨着威尼斯电影节，选片时实在没有什么优势。但电影节的节目策划者们却把其他单元经营得别具声色。譬如第2年举办的“开门(Open　Door)”节目，主题是“湄公河”，选来了13部越南电影、3部老挝电影和7部柬埔寨电影。在柬埔寨电影中，甚至有3部西哈努克国王在1960年代末导演的影片，足够满足观众的好奇心。

　　更精彩的是今年的回顾单元，名叫“新闻前线(Newsfront)”。91部电影全与新闻业有关，从梅里爱拍摄于1899年的10分钟影片《德里福斯事件》，直到2004年的美国电影《猎杀总统》。“新闻业的历史两倍于电影的历史，它们却同样复杂，拥有权力与影响。在时空中更迭发展，新闻与电影一样承载着信息、意识形态、政治、真实和谎言。这一回顾在电影的历史之旅中洞察新闻业的各个层面：调查报道者、丑闻揭露者、写伤感文章的女记者、讨伐者、英雄、反派。这旅程探询并言说着我们的社会如何看待自身。”

　　既是经典回顾，古往今来的大名字全集中在此：希区柯克的《海外特派员》、奥森．威尔斯的《公民凯恩》、黑泽明的《丑闻》、弗里兹．郎的《当城市沉睡》、梅维尔的《曼哈顿二人行》、安东尼奥尼的《放大》、戈达尔等法国作者导演的《远离越南》、安哲罗普洛斯的《重建》、文德斯的《爱丽斯漫游城市》、科波拉的《对话》、阿巴斯的《特写》，也有近期热门人物迈克．摩尔的第一部纪录片《罗杰与我》。再专业的影迷面对这一串片单，也得很费一番脑筋，去回想这些电影是如何描绘媒体与记者。

　　8月8日上午，“新闻前线”的一场座谈，电影节请来了当年披露“水门事件”的美国记者卡尔．伯恩斯坦。电影节副总监特瑞莎对能请到这样的客人十分得意。话题始自电影节是否做“大”的问题。本报记者问：洛迦诺是否也希望能成为更大的、对媒体和观众和影片都更有吸引力的电影节？特瑞莎一口否认。“那些大电影节把吸引力当作重要的价值，戛纳有大导演，威尼斯有大明星；但我们要的不是被小报追逐的人，我们更看重文化的价值，我们更愿意花钱请有价值的电影人而不是明星来。”特瑞莎一脸坚定地说道，“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不想那么大。有文化价值的好电影是我们的目标，而不是轻松随便的美国电影。我是说有时候也会有很大众的影片，但那不是我们的追求。你看今天早上城里空荡荡的，大家都去电影院了——他们不要求我们更浮华。”“那么你觉得自己工作里最难的事情是什么？”

　　“与导演沟通、对话，解释我们的选择是如何作出的，为什么我们认为这样的电影有价值而那样的没有。如果电影节都是一个样，电影也就无所谓去哪里。洛迦诺要不一样。商业的、水准中庸的电影在这里找不到市场，它要求高质量的电影。”

　　“但以洛迦诺的规模和影响力，总是有你选中了一部电影，它却选择更有名的电影节的情况吧？”

　　“这种失望的时候挺不少。选片是艰难和复杂的，但正是我的主要工作。通常邀请电影来，是因为我们相信洛迦诺会对它有帮助。其实现在的电影节，利己主义越来越少；新一代的电影节策划人都彼此了解互相喜欢，他们更多的是尽电影节的所能，帮助电影和导演生存。”

　　在这个常住人口1.5万的小城，第一次听到一个国际电影节抱有如此质朴的态度，教人没有办法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