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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让我拿枪关怀关怀你好吗?

2004-6-13 15:12  来源:网易 作者:绿妖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要写这部片子的想法和自己的一股怨气纠缠不休无法拆解,我把笔杆都咬烂了还是做不到温柔敦厚.
    
    杨德昌可算是作家导演,编剧是他和吴念真共同担纲.片中某些句子如影片灵魂,几经反复完成其追命夺魄的杀手使命。
    
    富豪之子红鱼教训小弟:要动脑子不要动感情----其时影片刚刚开始,他们邂逅美丽少女马特拉并热情相助,而一转身红鱼就冷冷对伦伦说了上述话语----但此时影片基调仍算轻快,观众为这颇见睿智幽默的妙句微笑并在心里认同或拒绝;红鱼找到破产避难的父亲,求他重出江湖,其台语粗口翻过来大意就是:动脑子不动感情不是丫教我的么,我现在对丫都能不动感情丫还充什么纯情.说话时红鱼一副行云流水的表情,那些格言对他已经是空气与水般自然.杨德昌对新新人类的粗口运用之妙已臻化境,反而是父亲的回答让人吐血: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晕!别说红鱼那小流氓,俺也差点吐.
    
    红鱼让牙膏充小活佛四处骗钱,用香港那小白脸给大家往回领性伴侣,控制马特拉自己当高级皮条客,他抓住手边能利用的一切捞钱,尽管他稚气的面容不停提醒我他还是个孩子。
    
    有意思的是他并不是个守财奴.影片中他拿钱用钱都是漫不经心.金钱是他的生活方式并且是唯一方式——就象曾经我们要解放全世界,曾经我们以为活着不能没有理想,或者不远的从前诗歌是无数人毕生抵达的蔚蓝之地——而现在,金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用毕生抵达.
    
    香港那家伙自诩女人杀手,不知骗了多少艾丽斯这样黄金其外白痴其中的富家女,最后却被风尘女子安吉拉用同样手法玩弄。然后他痛哭,哭声一直飘出楼房笼罩在整个城市的茫茫夜色车水马龙之上,仿佛杨德昌在台湾的夜空上巡视,无限伤感-----我感受到他关怀的温柔和愤怒的嘶声在心中纠结如蛇,势成水火.
    
    对了,“动脑子不动感情”再次出现时红鱼的父亲和情人双双自杀。红鱼被一种全新的取舍标准震住.他隐约明白却无法接受------那意味着从头否定他的人生。他不能,也无力.此刻脑中大概会有这句话条件反射吧.可他如何能不动感情?血里泊的是他父亲,以死亡告诉他另一个世界。他轻轻触了触父亲的脸,内心世界一下崩溃。
    
    最后一次出现,是他父亲朋友邱董抓住红鱼将该格言大加阐述。其滔滔臭喷完全是红鱼前次教训老爸那一套——红鱼仿佛在面镜子里看到自己,他大概是厌倦了自己, 就射碎了这面镜子。
    
    此处的暴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迸发,邱董不知除了钱还有何事可谈,好吧,就开枪,就打伤你,打死你,看要死了还有什么最珍贵——邱董痛哭流涕地要见儿子最后一面,他那和红鱼一般大的儿子;我嘿地笑了,人就是这么贱,要枪顶着脑壳才知道生命有多珍贵多美好。杨德昌在此处逾越导演的隐身幕后,恨不能自己代替红鱼拔枪嘶声怒斥,而一声声,一枪枪都是射向台湾社会的子弹,血花飞溅中是他痛苦的关怀。
    
    这一段拍的触目惊心,红鱼的子弹残忍地射入那不能躲开的肉体,狭小居室里红蓝两色灯光接替打在两人身上,冷漠而疏离,映出我心里一片光怪陆离的悲凉。而邱董说:台湾有一百万个安吉拉——一种摧毁的力量悲从中来——红鱼仰天大叫射杀了他.那一叫,我想象着杨德昌的五内俱碎壮怀激烈,想象他的关怀被现实和内心打磨成血肉模糊的血腥就象自己看这段时的狂乱。
    
    狂乱,因为绝望与希望。我不知道杨德昌是否找到了希望,在结局他让唯一一对动感情的伦伦与马特拉在街头相互寻找相拥长吻,那真象:'或许明天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向家和爱情归去.
    
    而牙膏又组织了一个团体,取代红鱼调教众人——不同的只是这一批更年轻更无耻更不动感情——我不禁想引用猛小蛇同学的一个帖子:什么是政府. “儿子问老子什么是政府。老子说我挣钱是财团,你妈花钱是政府。我们养你你就是老百姓,女佣干活是劳工.你哥不乖是坏人,你哥的女朋友很乖是好人。你弟弟是我们的未来. 夜里儿子发现弟弟拉屎在童车里,去找妈妈,妈在睡觉;找爸爸,爸和女佣在~~~,找哥哥,哥哥和女友也在~~~,于是他写作文如下:当财团欺负劳工,坏人欺负好人时,政府在睡觉,老百姓被忽略,而我们的未来充满了大便——对了,转这么老长就是为了最后一句,看着牙膏那帮我想到便是这一句。
    
    所以,不要问我到底有没有希望,(让何勇声嘶力竭去罢)
    
    看看我们的身边或自己的内心,有没有希望?根本是,如果生命只剩一分钟我们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是,并不是经常有人拿枪来关怀我们的,于是我们就不停说傻话干傻事,直到临死那一瞬痛哭然后生命砰然散开.
    
    红鱼还有一段格言是:这世上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要你告诉他他要什么他就会听你的.一副倾斜破裂的暗夜图象,人们如待宰羊羔等人引导自己走向屠割——台湾固然是这么个金钱迷眼的暗夜,而我们又何尝不是求神问卜等待前途路上的芝麻开门?我们都是迷迷茫茫的现代人,在无限多的选择可能性下迷失,找不到自己胸膛里那颗心.
    
    好吧好吧,电影看完了就起身走人罢.可我怕走到人潮里被迫选择挤人或被挤,就象片中说世人分两种:骗子和傻子——我想把设置这个逻辑陷阱的混蛋打死.
    
    而究竟,是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抑或是:我们的未来充满了大便?
    
    有没有希望
    
    有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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