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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湖(诗歌)

2004-5-27 14:29  来源:现象 作者:陈勇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人工湖


——选自《诗习作


 


 


我知道你在我们寻找的边缘


在我们世界结束的地方阐明自身


 


 


 


 


 


1、天


那无为的地上山连山,泥含泥,我们现在所见的黄桷树


在一块大石坝上,驱散层出不穷的年轮,那游动的宇宙闪出


我们这些念头,用龙溪河的水,空冥地静养,它的裸体


是一件高贵而庄重的服饰,我们一感知,就踩到了地上


我是在莲花上,望见那些随之冒上来的村庄


无知,被一个溪水之外的农民诗人,在灾荒一样的年成里


吹成猪尿泡穷乐,我至今还关注,从茅草房


走出来的汉子和娘们,他们磨骨头养肠子


倾述的嘴唇留下黄菜叶上蠕动的幽香,从古至今,他们


不如就是田里割起来的稻把,捆起来的草头,骄阳下,鼓起来的红眼


而一根扦担,在汗水中沿乡间小道,挑起了种地人的恐惧与胆怯


天不怕的二杆子,终其一生,痛骂那是些胆小鬼和傻儿


不像一颗脑袋下面的黄色衣装,只挥舞有力的手,大腿盲目而坚定


扯起草鞋英雄们的虎皮,一个巴掌盖过庄稼上的天空,嘴巴如同


一个国家的宣传机器,和二杆子一样,站在庄稼人的身体之外


1958年后的一段岁月,一起被土地抱作一团


脸色呈现出一派干裂的田垄和饥寒般的愁苦


似一缕穷烟翻滚而来:“我静立的地方,你们必将隐退,消散”


一只佛手,以不存在而永恒,把他们一直点燃于一柱冥香


 


“你叫我们生,一个个却去死”,碑文显现的那一年


苏联来了异人,把一个巨长的山沟,无数块肥土


创变成了一条水兮兮的长寿湖,那鸡巴大哥


用堤坝把地下冒出来的龙溪河,挤成我们日日可饮的奶水


时逢农历48日,那天流出来,我们几乎每年都吮吸不赢


它射出了一股股山洪巨兽,赤裸裸地


一直冲过朝天门的脑门顶,手脚端走了大量的


屋梁,瘦猪,月经带和夜壶,二杆子被迫迁离湖水淹没的地方


做死水从“青风亭”里释放出来的忘恩者


熄灭的地火,使他活像一个没有家园的猎人和流浪汉


在村民们的记忆里,扛一把火药枪,去小魔湾捉鬼


穿过的柏树比四周更黑,一丛丛长发似的,迎风悸动


那时,青杠林边熟睡的村子,背靠溪流


与他和他的行动,隔着一层层梯田,小山沟


幻梦般的嚎叫,深透过来,二杆子,正追逐着


还没有钻进坟墓的一抹白衣


 


2、地


从小到大,我在出现,二杆子在消失,被一个强奸罪名


从长寿湖边的一个村子隔离到大梁山上的劳改农场


我们用钢钎凿石,锄头铺路,把他强奸女知青的土瓦房


移殖成乡村大道,我们以后来者的汗水,淹没了他


作为造反派头目的年月,他的幺儿在打沼气池的放炮声中死亡


幼小的魂魄要吃奶,他的老婆把这个恶梦,延伸到现实


在一把竹椅上,用棉被围住冰冷的奶瓶,日日夜夜


安放在房前的土坝子上,一棵枯秃的李子树旁,那李子树


捆绑过一个标致的女人,一个嫁给牙黄,耳聋,笑起来像哭的男人的地主子女


唯一的儿子,在她挨斗时,阴茎皮在无人照看下被猪咬吃了


小魔湾里的柏树,吹过来一阵阴风,那女人在经受一阵拳打脚踢之后


随改绑的绳索一起瘫软在地上,无意识地,将衣服剥尽


“我不活了,我要飞”,嘤嘤的哭笑声随裸肢扭动


那地面,如一层透明的幕纱,在风中脱落,现在,那些摇摆的柏树


在一场淫雨中,已被村民们一天内砍伐,二杆子去捉鬼的坟


显露在天光之中,次年,盖上了一层经济作物,随流失的水土


抹平了小魔湾脚下的小山沟,天上下落的雨水


只能从成片成片的稻田上面,带走禾苗和泥沙


流至龙溪河这条长寿湖伸出来的手和脚,把人们熟悉的家园


踢打得面目全非


 


老婆病危,二杆子从监狱逃回家探亲,漆黑的瓦片


提前带给他夜空,在他土墙屋外的黄昏


我放牧的牛与他喘着相同的粗气


他被一种强大的悲伤笼罩,我深感作为一个见证者的渺小


夜幕沉沉,浓郁的山峦在向赢弱的村庄倾斜


于黑暗中和解与消融,狗的吠叫声,把村里的房舍连成一片


门内的灯照亮了他满脸的忧愁,他心爱的鸟儿,刚被抓走


仿佛雪上还没有消失的霜,他凝固在一张八仙桌旁,红肿的眼睛面对众神


清淡的鼻涕像一串念珠,他聚集着,三间空房子的狐独


存在的一张大床,床柱上贴着符咒,帐子更像一层阴影


呈现的,是一个月前,老婆死去时,躺在床上的一付瘦骨


空气击打她的嘴,她不堪负重,以一个被丈夫嫌弃的怨妇


养育四男二女的寡母和身患食道癌的女人,不幸地


拒绝了这个世界还在准备着强加给她的一切,此刻,她把骨肉的分离


独自留给二杆子,完成了她的善良,在活着时,无法做到的事情


也许,要一直到二杆子悄然离开村庄


 


我是在一个充满着欲望的地方,遭遇二杆子


他正行走在社科院高大的办公楼下,萎缩的身躯


像混凝土上的一个补丁,仿佛在逼进生活,在他曾经风光的田园里


寻找如今失落的麦穗,他的烂皮鞋不及谷壳,脱落中还射出了白色的光芒


他低头寻思的东西,望着自己疯狂奔涌的血液,感受周身内外的贫穷


手指头企图趁机拨去深入肌肤的烂衫


遗憾它面对的,是几把骨头,“这个社会飞起吃人”


他在一张酒桌旁,侃侃而谈,面对唯一的听众


他的双目如同深渊,伸出的手在进行自身空无一物的打捞


时间,纠集着灯光,把他困守在这间城市里破败的小屋


冻结了他虚妄与张狂的言辞,我揣想着——


他像火车一样奔跑,拐带着人口,把屎尿夹在公


共厕所里飘荡,像一些不是假装的父亲,以骨


肉换取钞票


他在黑道上,抄出造物主埋在人身上的祸根,让


迷雾般的瘾,把它召唤起来,诱惑意志,向一


个城市的暗流寻求痛快与麻木


他携带着罪恶的磷光,在车站,码头,银行,商


店的另一面;在家庭,亲友之间的内部,屡屡


闪动


 


打开闸门,长寿湖在现实中放水,在虚构中消退


村民们,纷纷寻着远逝的旧址修房造屋


炊烟缭绕于那宫殿一般的深沟与土堡,等待着


黑夜之后的黎明,朝阳照过万重山壑,青杠叶分解出无数束光亮


草坡顺着山冈下来,沾满露珠;二杆子一家


只留下三间土瓦房,以及,他老婆和幺儿的坟堆


他的大儿子去了云南打工,大女儿远嫁他乡,鸟儿被抓走又被我释放


小儿子,因女朋友的父母反对,双双正在逃婚


小女儿在枳城夜总会结识一警察并嫁之,于今年八月服毒身亡


 


3、仁


我腾出一只手来扶你,兄弟


站在我力所能及的高度


在我乞望的天堂


我在不断地跌落


我感觉到,你不能放弃的东西


正在展示力量的作用


一切,在时间和生命里


作为人,我们是同一个


在彼此的构成中,我多么虚幻


我在苦难中歌唱


歌唱的,是我身体以外的血脉


相关链接: 黎明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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