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尼与亚力山大》的穿透力

影片以亚历山大10岁的眼睛定调。他的目光穿透物体表层——影像表层的物质，而进入神秘精神的、潜意识的领域。
在影片中，亚历山大既是莎士比亚戏剧中哈姆雷特王子的化身，又是斯特林堡戏剧中受迫害的儿子；既是与被害死的老国王（电影剧本中有对奥斯卡死前埃米莉与主教爱德华暖昧关系的暗示）的鬼魂相通的复仇者，又是反抗父权的叛逆者。他处于多重的矛盾之中，无法摆脱：对世界既好奇又厌恶，对幻觉既向往又恐惧，对现实既能洞察却无改变的能力，对于邪恶既坚决反抗又不能不以谎言的形式屈从。他与鬼魂和死神的世界，一直保持神秘的联系。他畏惧死亡，却注视着鬼魂的行动，接受它的暗示和启迪。他相信直觉或者幻觉，远甚于对日常现实的信赖。
亚历山大的眼睛在影片中成为怀疑的发端和信任的桥梁。在他的眼神中，“人”与“鬼”同时受到怀疑拒绝。它所通向的信念王国很明确：既非“人”亦非“鬼”，是超乎此外的生物本体的直觉能力和幻想热情。对于亚历山大，这是生命原在，毋须恐惧，亦毋须欣喜。它是生命与死亡之间从未切断过的通道。
在伊萨克家，亚历山大再次遇到父亲的鬼魂，他对鬼魂说：“……我总不知道什么事能依靠你，爸爸。你总犹豫不定，什么都是妈妈和奶奶拿生意。你傻乎乎的，我一看到你游来逛去，逢人便征求意见的时候，我就为你害臊。你从来也不直截了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后来你就死了。你现在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样游来逛去。你说你为我们难过。这是空话，爸爸。你为什么不去找上帝，让他把主教宰了？这是他该管的事。还是上帝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到底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上帝没有？我敢打赌，你连接近上帝的机会都没找到呢。你不过象往常一样漂泊不定……”他对着与鬼魂同在的伊萨克和阿隆居住的房间说：“这些杂种脑瓜里全是空的”，“白痴，全是白痴。”“人都无聊透顶，我不喜欢他们。”
影片中，男人们有各种各样的弱点和缺陷。奥斯卡软弱无能，卡尔酗酒且自认为怀才不遇，古斯塔夫好色却又精力不济，伊萨克过于痴情地玩着爱情游戏，维尔吉洛斯主教更是恶魔般的人物。只有亚历山大由于与女演员扮演的伊斯梅尔互为镜像的关系，作为尚未成熟的男性而拥有着成熟男人所不具备的坚定信念和怀疑精神。同时，又具有否定的力量。
女人们则不同。她们在艾克达尔家主持着家政，身上具有种种美德，比如芳尼的坚定，海伦娜的慈和大度，阿尔玛的贤良、埃米莉的出众才华。庸俗更深重地折磨着男人们的心灵，女人则生活在相对自由的王国中。
艾克达尔家由祖母海伦娜当家。这里充满节日的气氛，欢乐的生活。主教家和伊萨克家都是男人“执政”，前者阴森可怖，后者聚集着精灵、鬼魔、死去的幽魂。
芳尼是另一位天使。她始终伴随亚历山大的反叛行程。她沉默寡言，然而信念坚定，目光犀利、性情坚强。她补充了亚历山大的敏感、脆弱、柔嫩。她是亚历山大的另一双眼睛。不声不响，她始终站在亚历山大身旁，支持着他的每一次行动。在影片中能够直接见到灵魂的人只有她、亚历山大和伊斯梅尔。芳尼是女性，亚历山大是向男性过渡中的孩子，伊斯梅尔则是双性人。他们之间形成一种天然的神圣同盟。
影片结尾，芳尼、亚历山大和伊斯梅尔洞察了世界微妙的变化，掌握着神秘世界的全部神秘。但是，他们对一切秘密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