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伟之膜和“酷儿”发明
纪大伟驰名世界,有两大壮阔:小说《
Gueer到酷儿,英语到华语,恰恰是纪大伟潜心游走任意妄为的领地。把文字游戏玩解成一类文化,承载起华语人群性别/性倾向进步的一波波步伐,或许是纪大伟始料难及的。白寂的肩头,超载的喧嚣,逼迫着朱颜未改的作家找一处憩园。于是,他悄然卸下一冠冠荣耀的头冕,退到加利福尼亚的阳光下,从华语到英语,从酷儿到Queer,过起了美国式的名校生活:读洋书万卷,开洋车万里,著文墨批评美国消费文化,再就是喂乳三只流浪狗。
暂时的沉寂华语文坛,并没有洗去《
其实,纪大伟玩耍性别,并不玩性,更不文学性骚扰。性中心受到他的厌弃。挑逗欲望,远远比不上挑衅智思对他更有吸吮力。对他来说,性已经太过体制化,翻新花样,要从性之前开始。于是,性戏的原原材料及其之一——膜肤,便如衣般从默默们的身上换上换下换来换去。尽管如此,也千万不要对纪大伟的“膜”顶礼膜拜,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让我们确认,主角默默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物:他完全有可能就是一只桃子,或者连桃子都不是,仅仅是一颗桃壶,甚至桃壳桃壶也不是,仅仅是童话里的角色,甚至连童话都不是,是俩个女孩子共生的一个幻觉,甚至连幻觉都不是,因为“妈妈”和她的“女友”都有可能是“生化人”......
太可怕了,纪大伟,使坏捣鬼到骨头缝髓里,还不放过我们:他不准许我们把“人物”当成人物,哪怕寓言化地去看。他让“他”/“她”/“它”先天地来自于寓言/现世/科学实验,然后揭除寓言的膜肤,成为世俗的婴孩,再剔除肉人的成绩,混淆于生化人,然后,再把他/她/它名字化,或者桃子化,或者“生化”化,把他/她/它的一切感受转移成化学品的感受,数位化的感受,非人的但又是化学化的、数位化的人的感受。当然,当这种感受渐渐安全地确认下来的时候,纪大伟再次刺伤我们的感受之膜:连同这,也是人工的,生化的。
生化又是什么?生化人又是什么样的人?究竟谁是生化人?纪大伟绝不会给我们一个经院式的回答。反正他的小说忽而台湾,忽而日本——地球上确有,忽而海底,忽而太空——宇宙间也确有,只有默默弹跳其间缩小长大,如同精怪。她还擅自拥有一个护肤师的职业,以抵御自己小狗般“破膜而出”的原始形象。
《
纪大伟把文字玩戏得天花飞扬,把我们玩耍得如同马戏团里的驯狮。他自己,则冷静地说:最热门的生化人用途并不在于医疗移植,而在于军事。这个鬼才预言家,似乎早在1994年就预见到为了“生化武器”而展开的伊拉克战争……
多么可怕的纪大伟呀,难怪台湾作家吴念真会在联合报文学奖的授奖辞中写出这样一段话:“小说读到这边,你已仿佛感觉作者是冷笑朝着你来——亲爱的知识份子们。然后,他更不干休地把你剖开,摊在你的面前,去告诉你说,你的身体,你的记忆,甚至你为人们所说的,无论是自认为善意的创造或重建都不是你的,那全是移植、复制,甚至随时可被键入键出的模拟真实,真正的真实是,你可能就是让现实世界濒临灭绝的帮凶之一。”
当然,纪大伟往我们的胸口上猛插一剑的地方,是不会淌血的,因为,那里恰好是我们的生化心脏。
最后飘扬几句纪大伟的八卦往事:纪大伟,台湾台中县大甲镇出生的文学神童,大学时代(台湾大学)即获全省学生文学大奖,幼狮文艺科幻小说奖,研究所时代(也是台湾大学)以《
我分别在香港、洛杉矶两地与他三度知会。我对他的写作和美貌,都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