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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稻 雨 亚洲的人世间

2007-12-18 10:07  来源:新浪博客 作者:杜庆春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做纪录片的人,敬畏小川绅介,如果因此以为小川流是一种纪录片之罪也很容易理解。但是,小川绅介对于我而言不是一个纪录者,他是一个在纪录着思考“自己”的人,把自己放置到世界中去,这个世界是日本,也是亚洲,自然也是世界。纪录片作为抗议的证明对于小川绅介而言是自己的无力感的表现,纪录片要成为找到自我的路径,“我”怎么才能和拍摄的那些人真正共居一处,他们和周边的世界是何种联系?“我”为何是双眼圆睁,胶片一格一格转动,却毫无真正的记录?


一位老人,酒鬼,走路颠颠倒倒。割稻时节,学生下乡帮老人收获。稻田上空,红蜻蜓飞翔,一派晚秋美景。小川绅介发现,老人腰间停留着一只红蜻蜓,而学生们腰上却没有。小川绅介思考出答案,因为老人的腰稳,学生却不可能做到,于是他发现以前拍农人,其实全然不懂这里面的真理。所以,拍纪录片要进入一种“风土”。


小川绅介用“风土”把人和他的世界联系起来了,就是这个人成为真正有了承担的人。你承担了土地、水、风、阳光,成为这个宇宙的一个记忆体,一个延续者,在这里一代一代人才可以互相地联通,才可以知道那个根本的来龙去脉。当我们知道这个超越了一个小小人生的时间,我们才能知道如何成为这个小小人生的主人。小川绅介说,一个农人一辈子才能种植几十次的水稻,而这个“风土”所蕴含的土地、水、风、阳光却广博到无法用一代人甚至几代人去衡量。当你明白了,水稻如何生长?风如何带着水气而来,或者不能逃走的稻子在寒风中,“叶子嘎吱一下子缩起来”,知道这些真相的时候,你就开始穿越时间,寻找自己的根。


为什么要如此深地扎下去?科学精神还是记录者的偏执狂?小川绅介有着明确地答复,“我认为:人们在自己的窄小空间里一边不停地纵横无尽,一边需要不停地向深处、更深处挖掘。只有当你向深处挖掘的时候,才会联想到他人,才会获得这种想象力。”从一个仄逼的自我空间,从一个日本人再次认识日本自身脉络的时空中,好像通过水稻,通过守望天空飘落的雨水,小川绅介对候孝贤的《童年往事》和《恋恋风尘》有了体认,这些体认是连接在成濑巳喜郎的《浮云》中屋久岛的雨,是连接在山中贞男的《人情纸风船》中那倾盆大雨。小川绅介的亚洲风土形成了,这是雨和水稻的共同体,这是吃米的民族的共同体。


1990年代,小川绅介发出了人生最后的邀约。在激烈的抨击作为发达国家的日本的无承担状况,他说“日本只会掠夺”,但是他愿意做一点点事情,就是“召集亚洲的年轻同行一起拍电影”,他“十分清楚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压在头上,可是我没有死心断念。”他就是要拍一部“以亚洲型雨季为背景的纪录片。”自然,我们知道在小川绅介死于1992年之后,亚洲的雨季依然不断来临,但是这个邀约却成为幽灵的声音。在亚洲成为最充满活力的地区,在快速前进,却快速遗忘的状况毫无改变的情况下,“亚洲型雨季”变得遥不可期。


一场雨,水气东来南来,飘落,打湿地皮,滋润土层,土壤里细菌和微生物帮助着植物一起传递着生命的讯息。或许,上面不再是插秧的农人,推土机、混凝土搅拌机比农人雄伟,它们建筑着未来景观。在机器轰鸣停止,午后阳光依然清澈的时刻,一只蜻蜓停留在机器的金属表面,它催促着我们深一点,更深一点窥视土地,知道我们的历史,也真正带着这片土壤的子孙的神情,走向未来。那里对我而言,有一个灵魂已经驻守下来,他叫小川绅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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