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在巴黎

满城尽带国防绿：Les Chinois A Paris     by 卓别灵

 1974年5月11日出版的《时代周刊》刊登了一篇名为《北京生气了》的文章，文章说，在西欧，没有哪个国家比法国更亲近中国，然而上周，中国政府向法国提出严重警告，并对两国未来的关系表示担忧。
       这件事的起因是一部电影—喜剧片《解放军在巴黎》，影片虚构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未发一枪攻占了巴黎，并开始改造巴黎人的生活。汽车没收，酒禁止，非婚性行为严重违纪，市民之间必须互相检举揭发，巴黎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然而，解放军最终没能抵挡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进攻，最高指挥官爱上了巴黎美女，军心涣散，斗志全无，法国不战而胜。
    北京生气是因为“影片将社会主义中国和纳粹德国相提并论”，其实，以今天的眼光和心态来看，《解放军在巴黎》取笑的对象并非是中国人，而是法国人自己。在国家即将被占领之际，法国总统丢下百姓出逃国外（总统由老版《悲惨世界》中的“沙威警长”扮演），普通百姓为了逃命不惜大打出手甚至大开杀戒，此时，解放军在《欢乐颂》的伴奏下进城，步伐优雅，举止从容，没使用任何暴力，满眼的国防绿与巴黎景致是那么和谐。在解放军的各种专政措施面前，法国人表现得既软弱自私又荒唐可笑，民族气节丧失殆尽。解放军撤退后，法国自卫队拿起武器开始清算自己的同胞，他们满大街抓“中国人的情妇”，羞辱她们，剔她们的头，就象二战结束时对待“德国人的情妇”那样。
        整体评价，《解放军在巴黎》顶多算二流喜剧，故事虽然足够荒诞但是缺乏起伏，重复感太强，结构上虎头蛇尾。然而以一个中国人的视角来看，影片最绝妙的地方是对那个年代中国人特质的精准把握，虽然以“恶搞”面目出现，却并无太多恶意。影片导演让•雅内是法国影坛著名的多面手，分别以演员、编剧、导演和制片人的身份参与过上百部影片，几年前还在《狼族盟约》里扮演过配角。他最擅长对政治和社会问题的反讽，一些已经被我们自身忽视的特点，经由他的放大和夸张，又重新被我们辨认出来，并发出会心一笑。
        片中喜剧效果最强的段落除了“解放军进城”，还有影片后半部分一场用《卡门》音乐篡改的芭蕾舞《红色娘子军》，高鼻大眼的法国演员用“革命”的舞蹈语汇，表现了吴琼花背叛洪常青的故事，奇特的嫁接实属罕见。
         当年《末代皇帝》获得奥斯卡奖时，美国影评人说：“当中国人看不懂中国人，艺术产生了。”《解放军在巴黎》中的中国人虽然似象非象，对我们却不存在看不懂的问题。也许10年前看《解放军在巴黎》这样的电影会让我们感觉受到冒犯，如今，好奇和愉快的感觉更多一些。这大概是因为我们已经开得起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