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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雅可夫斯基与养鸡

2006-12-26 9:25  来源:网易 作者:内陆飞鱼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写这篇文字之前,我思量着该取怎么样一个标题才贴切,才能象影片名称《像鸡毛一样飞》,它的作者、先锋话剧导演孟京辉一样,引起大多数人的响应和共鸣。我先想到了诗人伊沙的代表作《饿死诗人》,我知道如果标题叫“狗日的诗人”,一定能博得一些眼球关注。碟盒封套上有一道蝇头小字的选择题:你的生活是幸福的吗?选择“是”,就可以不看这部电影,如果选择“不是”,那么就和我一起开始奇异的观影旅程。亲爱的,你不用告诉我你的答案。

●关闭与丧失

31岁,上海籍诗人欧阳云飞,依然是性格怯懦,体质孱弱,仍然一事无成,连日常生活都无法自理,还念念不忘把前苏联伟大的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奉为圭臬,自费出过一本诗集。乘飞机到北京,在机场,被海关扣留了,原因是拿错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行李。身份证等都在里面,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盘问他的两个警察听说他是诗人,神情诡异,仿佛看见了怪物,哈哈大笑,他们说知道李白、高尔基,没听说过什么云飞。

诗人的用途的就是写诗,为人们传播美好思想,警察的作用就是抓坏人,维护社会安定团结,其实作用都差不多。现在,警察叫他当场作一首诗来听听,他严词拒绝了,做爱都得找个地方,何况是作诗。让他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的问题是,谁能证明他诗人的身份?凭着脑海里记着的几个号码,他胡乱拨打朋友电话,都是要么“不在服务区”,要么“无法接通”。不死心,咬咬牙,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拨通了相处几年,最近无法忍受他的迂腐,刚刚分手的上海恋人的电话,通了,递给警察。警察接完,一脸狐疑,放下话筒说,对方称不认识你这个人。

欧阳云飞不是当代诗人欧阳江河,可他好歹也是一个当代诗人。我们可怜的诗人欧阳云飞,本来就神经衰弱,千里迢迢,从象征商业文明的国际大都会,资本主义、享乐主义、市侩主义代名词的大上海,来到理想主义者的天堂、祖国文化、政治中心首都北京,连脚都没迈出机场,就成没身份的“黑人”了。身份、爱情、诗集、行李,精神的物质的东西,全都没了,身心都被挡在首都的城墙外面,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写诗与养鸡

大学时代好兄弟、前诗人陈小洋把欧阳云飞接到了京郊一个偏僻的小镇,青瓦白墙、标语口号、奇怪的人群,时钟仿佛回到了6、70年代,让人看到一些残败的理想主义的影子。陈小洋已经不写诗好几年了,大学毕业后,凭着他的机灵,干过无数投机倒把的生意。最近,他在这里扎根了,开一个大型养鸡场,专门培植下黑蛋的母鸡,生意还不错。他的目标是让黑蛋取代白蛋,正式走上人们的餐桌,在做全方位、立体式的广告策划和宣传。

欧阳云飞有“既定空间幽闭症”,害怕在小房子里独处,否则会眩晕、呕吐、盗汗。落脚在满是鸡屎味的养鸡场,非常不习惯,也有些看不惯势利油滑的好兄弟陈小洋,好好的学问不做,搞什么养鸡呢?难道这就是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诗人的用途?他的住所是养鸡场最好的屋子——陈小洋的书房,一架架的书俨然阴冷的老处女,显然已经很久没被人碰过了。不过,比起悲观无所作为的自己,陈小洋是乐观积极,善良而有义气的。他说,诗人没有饭吃看你还怎么写诗,不过有兄弟一口饭吃,肯定有你欧阳云飞一口饭吃。

我们的老马,前苏联大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同志,如果在天有灵,看见自己的门徒正在养鸡场一把鸡屎一把鸡尿地,搞投机倒把的生意,不知道会做何感想,还会继续梦想着让世人用他的诗句,来命名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吗?这个天真的理想主义革命诗人,是不是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收回他遗留在世界上的所有诗歌、诗集,再愤愤地自杀一次,让真正的诗歌和自己的肉体、精神一道埋葬在干净的大地之下,永远和“伪诗歌”隔离,永远和世俗生活隔离。

●诗人与女人

百无一用是诗人,陈小羊拉着欧阳云飞,一道想几句养鸡场的广告词,想出来的居然就是“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这样华而不实的陈词滥调,这令一向自负的欧阳云飞有些沮丧。庆幸的是,他的行李找回来了,还认识了住在小镇上,职业是宾馆服务员的方芳,这段时间生活过的还算充实。巨大的民航飞机,象承载梦想的使者,每天轰隆轰隆地从小镇上空飞过,方芳仰望天空像诗人仰望天空一样,想着自己的空姐梦,背熟了每一趟自己所向往的航班终点站城市的作息时间。

说方芳是诗人毫不过分,虽然她从不动笔,但她坚持她的飞行梦,和诗人坚持写诗一样纯粹,而且她也是理想主义者,她认为诗人不是平凡的人,诗歌是神圣而庄严的东西,诗人不应该过陈小洋一样的日子。小镇上的男电工和女邮递员要结婚了,她撺掇新郎请欧阳云飞写诗,婚礼时当众朗诵,向新娘表白爱意。欧阳云飞非常不情愿,却不得不完成这个命题作文,其实他不敢告诉大家这首诗不是他的东西,是匈牙利大诗人裴多菲的名作。

就象欧阳云飞徒有诗人的称号,放不下自己的架子,其实自己非常清楚自己已经才华耗尽,写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了。方芳也很清楚自己,因为色盲分不清楚绿色与灰色,当空姐永远只是一个梦,尽管屡考屡败,甚至背熟了色盲测试表,也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诗人和女人站在大地上,望着头顶的飞机,一个写不出炽烈的关于大地的诗,一个上不了天空,去写云朵一样无形的诗!一个不快乐的人能带给另一个不快乐的人快乐吗?两个奇怪的人混到一起,结果,负负还是得负。

●枕头与软件

欧阳云飞已经写不出关于大地、关于麦子的诗歌,可是每天少了荞麦皮枕头就无法安睡,即便身边没女人也不能没有这个枕头,这真的是一个黑色的比喻,就象已经名不副实的诗人称号。形而上的诗人,形而下的诗歌,真该他妈见鬼。谁也不知道更黑色的事情还在后面。他走出小镇,象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祖国的心脏”里。某一天,他被兜售各类软件的小贩强行拉住,被迫以10元一张的价格,购买了一盘写诗软件。想到偶像马雅可夫斯基,他觉得的很惭愧,作贼一样回到住处,把软件藏进了书籍里。

好奇害死诗人,他还是忍不住把软件拿出来,装在跟陈小洋借用的手提电脑上,他仿佛闯进了绚烂的迷宫,越来越兴奋,不用一分钟,就按图索骥地“写”好了第一首“作品”,迅速发给国家级刊物。出名了,出名了,半年不到,欧阳云飞成为著名青年诗人,佳作频频,报纸、杂志经常上有他的新作,很多电视台排着队想采访他。女人越来越爱他,因为他成为心目中的诗人了,哥们说他越来越牛,只有他自己还是快乐不起来。

终于进入这个圈子了,交际多起来,在一次笔会上,他见到了已经成名的同学、美女作家、互相看不起的诗人。就象写诗软件写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句子,大家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恭维、数落、不屑,觥筹交错。在休息的间隙,他居然看到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哪个曾经的软件贩子,就急忙去追踪,想获得一些更新的东西,一转眼就不见了。他寥落地转身,来到洗手间。打开洗手间门的片刻,他看到了惊讶的一幕:诸位大大小小的诗人、作家们正人手一盘地拿着软件,围着小贩讨价还价,赶紧狼狈关上门,关掉自己和大家的尴尬。原来大家殊途同归啊!

●光头与出走

软件已经过了试用期限,无法再打开继续写诗。芳芳对他对这个地方已经灰心,遂离开小镇,第一次坐上飞机去了遥远的南方。陈小洋因经营不善等原因,把所有财产留给欧阳云飞,也突然离开小镇,又一次开始前往远方的流浪生活。而天空中的飞机也改变了航线,离小镇越来越远,仰望也只能看到一个点。31岁的诗人欧阳云飞无比沮丧悲愤,荞麦皮枕头也无法再给予他安全、安静的睡眠了。狠下心点一把火,烧了养鸡场所有家当,以及随身携带的诗集、光头老马同志的肖像。

31岁,一切回到原点,欧阳云飞像马雅可夫斯基一样剃了光头,坚定而荒诞地走出了小镇,样子像极了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人民的诗人,明天无法预言。马雅可夫斯基37岁死于自杀,欧阳云飞37岁的时候,或许已经是大诗人,或许已经不再写诗发财了、发福了,或许会躺在冰冷的地下和偶像光头“老马”探讨狗屁的诗歌,作一个光明磊落的狗日诗人。即使自己的诗歌不能为无数才诞生的小孩命名,也可自我安慰,模仿堂吉柯德以诗歌为武器,跟理想、跟现实拼个你死我活,无法胜利也可以,暂时,像鸡毛一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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