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为什么愤怒

一次去香港采访《夜宴》，碰巧跟台湾记者分到了一个小组。因为对侯孝贤、杨德昌镜头下的台湾世界向往已久，所以不免也对这群记者充满了好奇。那天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联合报》的帅哥记者，他对见到我感到很惊奇，“《夜宴》接下来在内地不是有很多活动吗？你为什么还要来香港？”我对这样的问题也感到很惊奇：“因为要追新闻啊！”

后来他告诉我，这种电影活动，如果不是片方邀请，他们是不会过来采访的。我更觉得奇怪了：“那你们的读者不关心吗？”“我们的读者？”他也愣了。

此前，我只知道台湾电影业很不景气，影院、媒体、观众讨论的都是进口片，但还是没有想到他们国产片的市场已经萎缩到了这个样子。过了半个月，《夜宴》到台湾宣传，我从网站上看到台湾的报纸上清一色的都是“《夜宴》巨星团袭台“这样的标题，感觉真是“大事件”。

金马奖曾引以傲的是自己独立的评片风格，杨德昌、侯孝贤、蔡明亮等人以关注社会及个体生活境遇为主题的文艺电影曾给台湾电影带来广泛的声誉。但近年来，由于在台湾本土电影衰颓，每年的金马都不得不将目光落在香港人身上，甚至内地人身上。2003 年，《无间道2》扫荡金马一片的盛景，更让人误以为这是个香港电影节。

在一片颓势之下，蔡明亮是台湾少有的尚在旺盛创作的导演，也正因为这点，他成为了被金马宠坏的孩子。只要拍片，就必入围，只要入围，就必拿奖。这让我想起了斯皮尔伯格的《人工智能》里，那个得到了人类的宠爱但最终被抛弃的机器男孩，他因为那短暂的幸福而永远无法释怀。

蔡明亮说，金马要拿他的作品当祭品，献给那不可能苏醒的电影生态。他还说，我长大了，不再是嫩芽，我不要被你们砍掉。所以你明白，这只是又一个机器男孩和人类父母的故事，他们之间充满了索取和需要，却永远不可能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