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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 假面

2006-8-20 18:21  来源:后窗 作者: 云起弟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莎士比亚用了六个字就传神地描绘出了人类永恒的两难的处境——“生存还是毁灭?”(To be or not to be?)英格码.伯格曼在《假面》一片中借主角伊丽莎白之口仅用了两个字,就给了这个痛苦的问题一个决绝的回答——“决不!”(No!  Don’t!)影片中,伊丽莎白是一位大名鼎鼎的舞台剧演员,在一次演出的过程中,她突然闭口不语,放弃了说话的权利,并从此保持缄默。无论旁人怎么诱导,她依然是我行我素,一语不发。而当照料他的护士——艾玛——怒火中烧,要把一壶正在沸腾的开水浇到她头上时,伊丽莎白突然开口了,叫喊似地说出了——决不。也许这两个字蕴涵着这样的潜台词:我不要痛苦,我不要有悲伤的回忆,我更不想去死……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贪生怕死是人类的共性。于是乎。“决不”二字看起来意义卓绝。






拍摄于1966年的《假面》是一部从内容到表现手法再到镜头语言都非常优秀的电影,也是英格码.伯格曼的代表作之一。粗粗看下来,这是一部内容简单的电影。平白无奇的故事和冗长的对话都使得这部电影看起来非常的普通。可是《假面》远不止它看上去那么简单。其无法比拟的视觉语言,一泻千里的叙事手法,无法澄清的开篇和结尾,恢弘深刻的主题和思想,都使得《假面》的作者性大大增强。同时很多杂志都把《假面》列为经典电影之一。一位叫约翰.哈迪的影评人说“《假面》最大的成就在于,这样一部伟大的电影是如何把自己藏匿于最稀松平常的外表之下的。” 伯格曼用最生活化的表演和贴近口语的对白打造出了种种最为非凡的影像。在其御用摄影师塞文.尼克维斯特的镜头之下,那个丽芙.乌尔曼和碧比.安德森两张脸合二为一的镜头早成了影史上最值得学习和模仿的经典范例。






伊丽莎白在演出放弃了说话的权利并且再也不要这项权利,她这一反常的举动没有任何医学上行的通的解释。精神病科的大夫认为让艾玛陪伊丽莎白到一个小孤岛上去过一个夏天会对伊丽莎白的病有好处。于是她们就来到了这个小岛上的一栋别墅里。这两个女性,在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个空间中,过着同一样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她们互相影响着,互相渗透着。不可避免的,她们产生了重叠和交集。伊丽莎白依旧是一言不发。艾玛害怕这种寂静和沉默只好拼命地说。她说自己对未来的打算,说自己以前的生活,说自己心里的恐惧,她甚至还说了自己年轻时和一个陌生男子在沙滩上的一场刺激的性事。在这如同开闸泄洪的倾诉里,艾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丽芙.乌尔曼和碧比.安德森的两张脸在视觉上的确有些类似,伯格曼为了强调这种类似,就做出了将两人的脸个取一半,拼在一起的事情。碧比.安德森本人曾坦承,她原本是没有想到伯格曼会这样做。她和丽芙.乌尔曼看到这个镜头时,感到的只有惊慌和不知所措。而伯格曼却对这个镜头发表了一段深刻的评论:“人类的眼神和面部的活动是最令人啧啧称奇的表现工具。因为恐惧、欣喜、失落、兴奋…… 人类所有的心里、理活动都在上面,从无遗漏。”






丽芙.乌尔曼和碧比.安德森的脸在视觉上的联姻,揭示了二人更为深邃的精神世界。伊丽莎白,在众人眼中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她拒绝说话,可是她一点也不虚弱——她有强大的精神力量维系着她拒绝说话的选择。艾玛感受到了这种力量,她对这种精神力量产生了抵抗,她对这种力量惊慌失措。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伊丽莎白。百般无奈的她只好把一块碎玻璃放在伊丽莎白的必经之路上,好让伊丽莎白踩上,割自己的脚。无疑,伊丽莎白踩上了那块碎玻璃,割伤了自己的脚。但是在本质上,伊丽莎白却完完全全战胜了艾玛。一个病人被照顾自己的护士处心积虑地设计而割伤了脚。这就非常充分地说明了这个护士在心理上的病变。在伊丽莎白不诉诸于语言的心理进攻下,艾玛很快就缴械投降了。同时也彻底而充分的暴露出了自己的虚伪和软弱。伊丽莎白死死盯着艾玛,因为她知道那块玻璃不可能自己躺在那儿。伯格曼在这时可以让《假面》变成一部伤感或愤怒的电影。他可以让两个女人反目成仇,最后来一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橡皮肥皂剧。可是在这个关头,银幕突然变得一片雪白,影片开始自我调整结构。银幕出现了电影发明初期的几个蒙太奇镜头。紧接着,出现了一盏喷灯和一些棺材的图像,接着是一只被钉了钉子的手…… 这样一组疯狂的画面结束在了一只被无限放大的人的眼球上。似乎这就是伯格曼赖以洞穿人性的工具和途径。






类似的画面在影片的一开始也出现过。影片中间的这几个小桥段预示着影片又将重新开始——重新开始讲述一个新的故事。在影片的结尾,放映机的灯熄灭了,电影也随之结束。伯格曼倾向的是最初的原理——在起先,那仅仅是光。影片煞尾的那个镜头,拍摄的是整个剧组的。镜头直指导演伯格曼和摄影尼克维斯特。他们创造了这个电影,没有人,包括他们自己在内能把他们从这个电影里剥离出来。伊丽莎白和艾玛的关系也是这样,没有人可以分清楚谁是艾玛,谁是伊丽莎白。






在影片的前半部,伊丽莎白在医院里看越南的新闻。新闻中有一个和尚自焚,尤太人被警察从定居点驱逐。这一串对自我及对他人的暴力是不是更加坚定了伊丽莎白不开口的决心呢?影片没有给我们解答。可是这种对自我及对他人的暴力同时也在护士艾玛的内心上演着。她怀疑她未婚夫身份的合法性,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做一个护士,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照顾好伊丽莎白……






当然,伊丽莎白的内心里也有无法启齿的痛苦。伯格曼用简单随意的笔触用直白到近乎厚颜的手法将人生中的各种龌龊的事情一一展现。夜晚,在一个梦境中(如果那是一个梦),伊丽莎白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艾玛的房间。在北欧,瑞典的夏夜只有浅浅的黑暗。前一天的傍晚紧接着第二天的凌晨。所以淡淡的晨光照在艾玛的身上。两个女人像照镜子一样互相对视着,然后她们转过脸来,面对着我们。伊丽莎白撩起艾玛的头发,尽力使她看起来像自己。这时伊丽莎白的丈夫沃格勒叫了声“伊丽莎白”。位于镜头外的沃格勒先生爱抚着艾玛的脸。“不,我不是伊丽莎白”,艾玛辩解道。可是这时伊丽莎白却拿起艾玛的手去爱抚他丈夫的脸。这出戏有些虐恋的意味。






伊丽莎白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天生有些残疾,为了有时间发展自己在舞台上的事业,伊丽莎白把孩子丢给她的亲戚抚养。这个故事让人非常的心酸。紧接着艾玛和伊丽莎白就给我们上演了两出伟大的独角戏。首先是艾玛给我们上演的独角戏。她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讲了一遍。然后伯格曼那镜头对准了伊丽莎白让她把这个故事一字不拉的又听了一遍。我相信伯格曼不仅仅是用两中方法讲一个故事,他是在向观众揭示:由痛苦,这一人类最普遍又最本质的情感开始,也由这一情感作为终结,这两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开始了大面积的重叠,并逐渐开始变成一人……






在这部影片中,最真实的情节莫过于碎玻璃割了伊丽莎白的脚和艾玛那一壶没有浇在伊丽莎白脑袋上的开水。其实这两件事情都在提示着我们,影片中的其他事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是经过人为制造的。艾玛所体验过最真实的事情是她年轻时在沙滩上的那次性高潮。伊丽莎白的痛苦和艾玛生理上的快感交织辉映,并且互相打破了对方原有的生活秩序。其实,当我们不在梦境中考虑“我们”这个概念的时候,借由的种种经验并非是我们对真实生活的体验。而是一个来源庞杂的思维经验。这其中有我们生活的环境,有我们的工作,有我们的社会角色,有我们的职责,有我们的欲望,有我们的向往,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内心的恐惧和痛苦。伊丽莎白用支撑着她内心的强大的力量踏踏实实地做着自己,那怕这样会伤痕累累。可是艾玛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着自己羸弱的身躯。于是,她被伊丽莎白异化,最后变成了伊丽莎白的替身是一个无法躲避的结局。看看片名——假面,就会发现,它指的不仅仅是一张简单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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