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镇》的夜晚

失眠镇——那里的夜晚像这里的白天一样明亮

荒诞，失眠镇里人们行为匪夷所思又理所当然，“现在安眠药比金子都贵”。导演木桦自述片子里是一个疯狂、恍惚、失眠，到处都是白昼的世界，唯美中透着华丽，平静中带着诡异。有着同样的场景的开头与结尾——妻子林红下车和妓女阿惠上车，片头头部特写以及在人们之间传来传去的5万块，彷佛暗示发生的一切都是失眠者的臆想。布景简陋粗糙，一个衣柜或一张沙发，导演过滤掉了大量琐碎的生活细节，只保留着生活基本标示物，以及镜子这一最能表现出超现实的东西。

镜子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主角刘兵的一个分身，内心的映射。应该很多人都会惧怕镜子，那似乎是与现实相对的另一个空间，总觉得它会无情照射出赤裸裸的真相。刘兵一向用红丝绒把家里镜子严严实实盖住，却偶然从里头看见了老婆与小白在床上，最后自己竟在别人眼中也成了一块镜子。真叫人哑然失笑。插叙刘兵买毛片看毛片这一情节显示出强烈的幽默感，那抱着个假婴儿的女子使用方言更是一大亮点。这些角色的设置都非常有趣，那位喜欢跟踪刘兵然后被暴打的青年，以及讲话结巴的小林弟弟和路边谈话的两人，别具典型意义；母亲这位业余演员，据说当时因丈夫阻拦还差点来不了，但她实在是太符合该片氛围了，其言行举止和理发师工作无形中给该片增添了几分荒唐色彩。

很容易看出木桦在极力营造一种不协调感，尤其在色彩方面下了很大的心思，所以才有了无所不在的红丝绒和粘稠的血，以及整体上总是强调一种不自然的色彩；泼墨般浓烈的绿色，忽然接上水一般的幽暗；又或者在满目荒凉中，突然串起一长排艳丽的红气球，彷佛音乐旋律中的高潮迭起。而音乐，则由左小诅咒负责，这次他倒老老实实，除了片尾采用2005年专辑《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旁》的同名歌曲外，期间4次纯旋律的音乐，大多在推出长镜头或空镜时突兀的响起，并且你觉得可以用凄艳或温情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来形容。

该片之前用过另一个片名——倾斜，这两个字不会比失眠镇更点题，却不经意在摄影机位上流露其含义。摄影角度很奇特，看得出独具匠心。比如一开场随着哐当哐当响的车流声出现的高架桥及路边花坛的道路夹缝，从车上看出去既像是俯视，又彷佛是仰视；刘兵给母亲戴上耳机，询问绑在椅子上妻子怀上的孩子是谁时，这一场景前后以不同的摄像角度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从观众眼里看出，紧接着第二次是从母亲眼里看出，刘兵他们的交谈悄无声息，我们只听到耳机里响亮的京剧。而他们反复进进出出那座显然是烂尾楼的毛坯房，摄影角度变换了几次，从室内到室外，阳台外的天空分割着构图的完整，林红孤身一人站在阳台上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分外孤独。

其实一说《失眠镇》，很自然便想到李红旗《好多大米》，同样都是诗人身份的导演，演员都是诗人或乐手，且不约而同采用左小诅咒的音乐，似乎应该有所比较。而在我看来，前者乖张，后者隐忍，冲击力却是同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