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无鬼 以和为贵

如果一个女人嘴里骂着，用粉拳一次又一次地打着一个男人的脸，自己的脸上挂着一丝哭意，而这个男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心里也许带着灿烂的笑意。这必定是一种相当老套的描写了。这个场景如果发生在青翠山岭之巅，伴随着湿润的风，必定还是一出浪漫的爱情戏剧。

古天乐最终去了青翠的野外，那一筑灰颓的建筑顶，怀孕的女人从楼顶奔跑着过去，与他相拥了。这是一出爱情，但是在这个之前，我也觉得是一次爱情的大欢喜，在青翠山岭之巅，古天乐带着哭意击打着带着笑意的尤勇，这时候官与贼的游戏，被杜琪峰书写的一如男与女的爱情，让我诡秘地想到《东宫西宫》里面说的“刽子手和死囚”的爱情。

当然，在这一处戏剧里面杜琪峰肯定没有闲情讨论“爱情”，在这个世纪之初，他借由“黑社会”来做香港之局，有点苦心，有点私念。“黑社会”是香港社会史的重要部分，融入市民生活的点点滴滴，自然也融入市民伦理的构造之中。另外，黑社会也是香港电影的重要题材，其间创造的人物史也可以说是香港的英雄史了。杜琪峰以次开题设局，有一种大野心的感觉，或许要带香港电影步入一个新的境界，面对自己的历史，讨论自己的议题，创制自己的大众精神产品，以遁出“边缘化”的危机。

《黑社会1》讲有头脑的任达华战胜了没头脑的梁家辉，是“阴谋者”战胜了“光明者”，是“铜锣湾”战胜了“荃湾”，是“都会黑社会”战胜了“草根黑社会”。这里面有一种“人心不古”的潜隐的感伤，虽然这个战胜者也新潮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这种“人心不古”的消退感，以及用任达华杀人的“人性的突发性丧失”的安排，来消解“最终死亡”乃一场大阴谋，都见得杜琪峰心中的“不忍之仁”，所以也就是群猴的嘶叫的一种残忍中的苍凉。

你新潮不到哪里去是你自己的事情，时间之潮奔腾的速度却是异乎寻常的。中国融入国际大家庭是发生在冷战结束之前却暗指着冷战后生态的大事件，全球资本伦理开始成为唯一的操盘之手。所以，在《黑社会2：以和为贵》此局中，大家的阴谋（生意小算盘）是可以存在的，但是必须光明正大的承认一个大规则——全球资本的规则，这样就是“心里无鬼、以和为贵”了！所以，古天乐和尤勇的“爱情”大戏，对于我来说绝不是表面的中国大陆/香港的两者关联，也不仅仅是官/贼合谋的腐败游戏，而是一种大规则要求下的“跨界和局”，资本跨越了地理空间上的界碑，也跨越了意识形态上的界碑。这种跨越呈现在青翠山岭之巅，也就是男人的拳头打在男人的脸上，好一场博出位的感情交流。

如果，杜琪峰再做《黑社会3》，希望他做此打算，写一个虽然“人心不古，以和为贵”的世界，这里人心依旧不似绞出的人肉馅那样均质，人象碎片一样依旧矛盾和纠缠，这样可以反思性写出后现代、现代和前现代混杂的越过界的龙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