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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夜奔》

2006-2-11 18:08  来源:西祠 作者:何时何地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夜奔》中的很多细节,越看越觉出它们的安排的巧妙。但是这种“巧妙”,又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匠气”十足。这才是高手搞出来的东西。我不知道这个电影带给我的是什么。我一直不能完整地叙述它。很多想法一闪而过,更多的是种流动的感受。能记录下来的,都是片段。 起初,少东被英儿拖去听昆曲,少东被林冲的唱腔震撼。之后,他再坐在台下看戏时,安静地望着台上。大概是因为少东自己也是搞艺术的,所以才会如此深刻地理解林冲的对角色的完整把握,才会对这样一个全心投入戏中的演员充满敬意。在少东望向台上的目光里,有无限的钦佩,赞叹和心悦诚服。而他第一次听到昆曲时的 惊讶和震动已经不多了,更多的是心甘情愿地去接受林冲在舞台上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好象少东明白,这个世界,他纵然不能进入,但是他还是对台上的这个人,有着无限的尊重。这是个心中有真正平等意识的人。 然后,在长城上的对话,少东对林冲说,“你是artist”,这是给林冲的一次“定位”。林冲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定位”。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定位”,林冲才会在随后的表演中,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这不是“苦练”就能有的光彩,而是被人了解后,从生命中、内心里发散出来的一种光芒。也可以说,从那时候开 始,林冲的表演就是为少东、为英儿而设的专场表演。其他人,在或不在,对林冲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了。从林冲在长城上的清唱开始,他就是在用他的表演来报答这两位知己。 和少东、英儿在一起,林冲的表情最为安宁。常微微地笑。 少东和林冲隔着深蓝色的幕布,对话的一场戏,又是少东在给林冲定位。不过,这次不是对林冲的舞台表演的定位,而是对林冲在少东心中的定位。定位为:“朋友”。林冲似乎对这个词非常陌生,有点不知所措。隔着蓝色幕布,林冲本来低着头,说,“我连一个也没有。”停了一下,少东反问,“我不算是吗?”,林冲抬 起头来,隔着幕布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似乎能听到他心底掀起的巨大的波澜声。少东和黄发生冲突,最后,林冲跟黄离开。在黄的宴席上,林冲任他身边的冶艳女子肆意摆布,那是他想彻底地醉到麻木,从而去摆脱不由自主地转动心意、去思念 少东的痛苦。黄一直望着林冲,欣赏林冲的这种压抑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林冲和少东之间的爱。席上,他一直凝视林冲,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即使不能得到其人之心,也要占据其人之身。少东、林冲、黄三个人都知道,当天晚上,林冲跟黄走,会发生什么。所以,少东痛苦,林冲痛苦,而黄,是在欣赏他们的痛苦。黄 对林冲的爱,仅限于肉体。即使是精神的层面,也仅仅是因为林冲的舞台世界的精彩。黄在林冲的生活中,要占据绝对的主宰,使林冲无条件地顺从。而少东不是,少东对林冲,是无限的欣赏,信任和喜爱,是绝对的平等。在林冲似明似暗的意向里,是少东在和他缠绵。这是唯一能使他得以尽情宣泄的原因。在他的想象中,是 少东和他在蓝色幕布的那个场景,非常有意味。画面没有面对林冲,因为没有必要,林冲知道自己的心的走向;所以,画面里,林冲的手伸向幕布,而幕布这边的少东,即使犹疑,也终于伸出手去,碰触到他。看得出少东的紧张,心似乎都在砰砰跳。这个一直犹豫彷徨的人,只有在林冲的意向里,才终于顺从了自己真实的内 心。而在真实的生活里,他终于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是在林冲死后。黄对林冲的身体的侵犯,是在少东哀伤的大提琴声中完成的。非常有意味。那是林冲的真正的悲剧;在心爱的人的乐声中,被另一个人占据。酒醉的林冲,在他不断 闪过的意向的片段中,是把黄当做了少东的。林冲随少东雪夜出走,戏园里开场的锣鼓声依旧,黄凝视舞台,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林冲的雪夜出走、对少东表现出亲近,是他一生中仅有的率性而为。车厢里,林冲少东二人目光相遇,二人轻轻地微笑。无声胜有声。那目光深处,藏着无数的爱意。那是可以为彼此快乐地去赴死的知己。少东的脸隐在车厢的暗处,眉目俊秀,目光闪烁。林冲则目光坚定,眼神清澈。在车厢这种逼仄的空间里,可以感觉到, 两个人内心的接近。似乎只要彼此出现在彼此面前,心中就自然升起来一种难言的快意。少东是知道自己的这种快意的,而且,他深觉它的罪恶。所以他才会在最后一刻,躲过林冲的亲近。而林冲,这个勇敢的人,即使面对这种拒绝,依然会在最后孤身去寻找少东。而这种寻找,是要在安顿了黄之后。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的价值 观。林冲没有家,他所有的忠孝节义的价值观都来自戏文,所以他的率性而为,他对黄的安顿,他的去寻找少东,还有他的隐忍,爆发,都有着长久以来的铺垫。没有找到少东,独自死在异乡,是林冲的悲剧人生,但是,当他经历无数波折,依然一直走在寻找少东的异乡时,他心里未尝不是一种痛快淋漓!从他说“我这儿,记 着你”开始,他就表现出了一种去赴死的人才有的果敢决断。相反,倒是少东,虽然生活安定,但是,他的心简直是大海孤舟,没有得到过片刻的安宁。“一直到 1949年,你来到我身边,我的世界,才开始逐渐复苏。” 英儿对林冲的唯一的一次深深拥抱,让人无限感慨。这真是个心中有佛的女孩。 英儿去看望被家人禁止出行的少东,给他带去林冲留给他的长笛。这是少东唯一的一场剖析自己内心的戏。英儿的话外音问,“我该嫉妒,他给你的爱吗?或者是,你给他的?”问得那么安静,那么确定,似乎,那根本就是个不谋求答案的问题。 少东突然抱住转身要走的英儿,英儿的面庞压在少东的肩膀处,只露出婉转的眉目,眼泪渐渐涌上。少东也是只露出侧面,明暗相间,非常美。简直是副画。对同性之爱,林冲没有排斥,至少不象少东那样充满了强烈的内疚和负罪感。而少东,他的生活环境和所受教育,都使得他知道,同性之爱是不光彩的。况且,少东 有自己的未婚妻,两个人非常知心。林冲,则因为自幼的环境和遭遇,使得他可能从很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别人的玩物(授业师傅、其他象黄那样追捧他的人)。但是,为什么少东在见到林冲之后,就感到不能控制地受到林冲的吸引?即使英儿这样的知己,都得退让?林冲,他并没有女性气质。他是一个武生,男性气息非常 足,也许比少东还要足。如果林冲只是性取向上的偏离,那么,他是把少东想象成一个女子了吗?不是。更不可能是把少东想象成一个男子。所以,也许只能说,林和少东是“孽缘”,无从解释。对林冲来说,他的率性而为,就是他对少东的表白。林冲似乎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爱一个人,不论他是同性还是异性,那么,就应该 给上自己的身和心。所以,少东对他的拒绝,更深的是伤害了少东自己;因为少东没有遵从自己真实的心意。而林冲,这个勇敢的人,他的一生里,没有后悔。片子最后,少东说,“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出我的爱。”这给林冲的迟到的表述,更多的是安抚少东自己彷徨了半生的心。 “我该不该对你说,林冲的事?我遇见了他。”该说,该说。只有少东,才能明白,英儿为什么会爱林冲。只有少东,才能明白。少东在纽约的小面馆里,突然听到昆曲的片段,如闻雷鸣。那刻他终于知道,林冲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少东明白自己终于不能忘记林冲、逃离这一切的契机。只 是啊,没有岁月可回头。即使已经白发索然,也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那个雪夜,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出他的爱。 1949年,英儿来到纽约,少东抱着纸袋,看到坐在楼梯走廊的她,少东轻轻一笑。那笑里面,有着多少的内容! 英儿伸出手去,想要碰触那个水晶玻璃的大提琴。用的是一个非常暗色的侧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似乎能听到英儿的心的剧烈跳动。那是她送给她爱的人的东西。而今,物在此,人在哪里?英儿,是否也曾到处寻找林冲,即使没有林冲寻找少东一样的惨烈?那娇俏动人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她大概从 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生,会有这样的一场爱恋。那站在码头,接少东返乡的少女的羞涩神色,已经变成了一种历经世事后才有的笃定。不变的,是英儿始终如一的善良。 纽约,少东英儿和衣躺在床上,英儿说,“我一直都爱着他。”少东搂紧英儿。那是完全没有肉欲的搂抱,知己才有的搂抱,源于全然的了解和认同,完全不需要再 多解释。 “这里埋的,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我爱人。”“爱人”,这是少东最后的给林冲的定位。这才是他内心里,给林冲的真实定位。爱,没有理由,没有正误。少东终 其一生,终于有勇气说出,林冲是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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