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候孝贤的怀旧与创新

   《最好的时光》像是侯孝贤的电影集锦，一部电影，三个故事，内容和风格对应他以前各个不同时期的代表作。观影就如同在重温侯孝贤的整个创作历程。

　　第一个故事“恋爱梦”，颇有《风柜来的人》和《童年往事》的风格，不同的是整个故事的基调要明朗得多。背景是1966年的台湾，张震饰演一个当兵少年，他常去一家台球室打球，结识了在那里当记分员的少女秀美(舒淇饰)，于是演绎出一段朦胧而又执着的爱情故事。

　　“恋爱梦”的场景主要是在狭窄局促的台球室，侯孝贤向来善于处理这类场景，这次，他以其标志性的长镜头为主，但又不乏变化和移动，画面精致唯美，挖掘出日常生活中的诗情画意。

　　故事中用了一些当时的流行音乐，点染出历史背景，暗示了年轻人的美好理想，同时音乐也打开了封闭的空间，指向一个充满希望的外部世界。

　　“恋爱梦”中对话很少，主要靠演员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来展示人物的心理活动。当遇到优秀导演时，舒淇会相当有表现力，当年在张婉婷的《玻璃之城》中的出色表演即是明证。这次在侯孝贤的指导下，她的表演也相当出彩。比如，在这段故事高潮戏——“重逢”中的表演：当她回头看到千辛万苦找到她的当兵少年时，一怔之后，随即弯腰笑起来。这段表演真实自然，却又温馨动人，不落俗套，很见功力。

　　“自由梦”是第二个故事，其风格酷似《海上花》，内容则有几分《悲情城市》的味道。在拍摄手法上类似默片，人物对话都以字幕显示。三个故事中，要说意蕴之丰富，非“自由梦”莫属。

　　时间是1911年的台湾。张震饰演的诗人陪梁启超到台湾四处演讲，遇见一位艺旦姐(舒淇饰)，两人颇为投缘，于是国事家事交织在一起。“自由”二字，既指民族的自由独立，也指个人的自由。

　　诗人四处奔走，希望当时的台湾能够摆脱日本的统治，获得自由，但希望颇为渺茫。诗人最后引用梁启超的话说，三十年内大陆无力出面把台湾从日本的奴役下拯救出来。这种民族自由的无奈与无助，赋予故事一个宏大深沉的历史背景。

　　在个人自由问题上，其含意更为复杂。诗人是新派人物，在报纸上公开撰文批评蓄妾制，可是当他喜欢的艺旦姐告诉他，她妹妹想要赎身为人妾，但还缺一百两银子时，诗人却不顾自己平时的主张，慷慨解囊。另外，他反对蓄妾，自己又已经有了妻儿，故无法娶深爱他的艺旦姐，在某种意义上讲，诗人使得艺旦姐赎身的自由之梦破灭。

　　在这段故事中，舒淇和张震的表演内敛含蓄，在结尾时，当舒淇知道自己赎身嫁人无望时，转过身，悄悄地抹去眼泪，那种乱世无奈的悲情，观之令人黯然。

　　最后一个故事“青春梦”，背景是2005年的台湾，让人想起侯孝贤的《千禧曼波》。说实话，这是三个故事中拍得最缺乏感染力的，虽然据说故事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

　　侯孝贤以前也拍过反映都市新新人类生活的电影，像《千禧曼波》和《咖啡时光》，但都拍得不很成功，这段故事也不例外。舒淇所扮演的女主角是个歌手，她吸毒、搞同性恋和一夜情，放浪形骸。侯孝贤拍了这类青年常去光顾的酒吧、舞厅等，但给人的感觉是他仅仅在罗列现象，相当肤浅，与前两个故事中表现出来的深刻细腻大相径庭，这也许是因为侯孝贤毕竟对这些新新人类没有太深切的了解与感受吧。

　　从《最好的时光》中，可以看到侯孝贤巅峰时期的影子，也可以看到他力求创新的诚意与努力，至于其创新成功与否，则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