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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世界

2005-12-28 15:04  来源:后窗看电影 作者:pilgrim1222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许多年前,偶然在电视中看到一部关于大岛渚的记录片,其中有一段是在《御法度》拍摄现场,当时正在拍摄美少年加纳的一个镜头,昏暗中,年老的大岛渚坐在一旁,看上去很虚弱,他很少说话,平静地看着,巨大的帷幕前俊美少年吊着微亚,认真地重复着翻腾中的挥刀动作。当时对大岛渚和他的影片都一无所知,可这个画面却给自己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看到的大岛渚的第一部影片是他的《感官世界》。始终记得当时的感受:整个过程,自己始终处于身体的本能蠢动和意识中寒意的清醒交织的暧昧状态中,直到尽头。慌乱望去,四周一片令人眩晕的幽暗,被强烈的不安攫获着,却惊讶竟已失散了恐惧……
这就是那个虚弱老人的目光曾注视过的世界吗?记忆中那幅画面,忽然增添了几分诡异:虚弱的老人,帷幕前面无表情的俊美的挥刀少年……

即使在最初的慌乱渐渐消褪后,即使自己身体的反应已不再象第一次看到时那样强烈,即使看过他的一些影片后自认为可以更理智些的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感官世界>这影片留给自己的暧昧仍然存在。

感官世界》所依托的真实,现实中,那个真实事件极端行为外壳包裹下的实质其实是有些干瘪的,只不过是爱所衍生的“妒”的摧毁中比较典型的例子罢了。现实中包裹着不同外壳的此类情态,几乎比比皆是。大岛渚对此事件的兴趣也显然并不在此。他在影片中对“妒”这一状态的处理也比较明显地表明了这一点。在影片开始阶段,大岛渚用略显突兀的闪回镜头(刀,血,死亡)表现出阿部定妒忌心理的极致的状态。而在接下来,从第一阶段的最初相识到鱼水交融。到第二阶段的宣淫,再到 “性”的扭曲及两人状态发展极至的第三阶段,如果说从开始阶段阿部定的妒忌一直处于某种极端状态中的话,随着两个人状态发展中交欢所实现交融程度的变化中可以看到,妒忌的力量已渐渐被两人由肉体的融洽所实现的灵与肉的交融冲淡了,甚至实现了某种程度下默挈的放任。

比较影片和真实事件的不同之处也可以发现。现实中阿部定在性爱过程中将石田吉藏用细绳子勒死,然后割下生殖器的行为是“妒”力驱使下存在预谋的行为。而影片中细绳显然是两个人淫戏中的道具。两个人通过绳子的窒息追逐高潮,石田吉藏的死更多的源于淫戏过程中的意外。这两者状态看似并无区别,但实际上前者是爱所衔生出的“妒”的不断强化后狂热的摧毁。而后者中的“妒”却是随着两人状态的不断发展,因更强大的力量的裹胁,消融力的强劲,使其弥散为那更浩大洪流中的一部分。

如果大岛渚并未将“妒”力视为吞噬的主体,那更加强大的欲望之力的源头究竟来自何处?它又是什么?难道竟然是交媾?是那肉体间交融所弥漫出的无止境欲望渴求?影片中的最后段落,总让自己记起《金瓶梅》中西门庆的纵欲而亡时的情景:……西门庆手打扶着她的肩膊上,搂在怀里,口中喃喃道:小淫妇儿,你达达今日醉了,收拾铺我睡也。那妇人扶他上炕,打发他歇下……酣睡如雷,再摇也摇不醒。然后那妇人脱了衣裳,钻在被窝内,慢慢用手腰里摸他那话,犹如绵软,再没些硬朗气……妇人翻来覆去,怎禁那欲火烧身,淫心荡漾,不住用手只顾捏弄,钻进被窝替他百计品匝,只是不起,急的妇人要不得……推了半日,推醒了,西门庆酩子里骂道:怪小淫妇,你又教达达摆布你?你达今日懒的动弹……有本事你品弄他起来,是你造化。……那妇人寻药,自己吃了一丸,还剩下三丸,恐怕力不效,拿烧酒都送进西门庆口里,哪消一盏茶时间,药力发作,那妇人暗喜,急忙……犹水银之泻筒中相似,妇人忙用口接,咽不及,只顾流将起来,初时还是精液,往后尽是血水,再无个收救……

无法辨别,此种状态中,肉体的交融是否让他们和他们抵达了灵与肉默契交融的超然境地?这极至极乐状态如果没有笨重肉身的羁绊,又将去往何处?此刻状态足以淹没掉所有的判断。而凡到此刻,这苯重肉身的羁绊业已宿命般凸显出这极欲菲靡的底色——颓然、荒芜与绝望……

大岛渚究竟想探寻什么?他是在试图通过此种状态的泛映探寻着某些更广渺深隧命题吗?生命的丰茂使肉体的抵达亦能实现的某种超越抵达灵和肉极度交融极至极乐境界的可能?情感中,灵与肉之间根源界限本质上的暧昧?生命的挣脱渴望的强悍?属于一切欲望的终极宿命?……没有答案,眼前只浮现出影片中,当一轮疯狂过后,欲火又起的阿部定再次将绳子系到吉藏脖子上时,吉藏示意时虚妄而暧昧的微笑……


在大岛渚影片中,似乎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清晰的。当你看着阿部定割下吉藏的生殖器,捧着它,眼中那满是荒芜的喜悦……抑或是当你看着杰克从容的走过人群,站在狂暴的世野井面前,平静而坚定地抱过他,亲吻了他的双颊,狂暴中的世野井懵然倒地时……你终究无法辨别出那弥漫开来的究竟是什么?在这感官的迷宫中,所有的判断似乎清晰,但顷刻又于清晰中渐渐模糊,而最终消散于虚无之中……


此种况味存在于大岛渚的每一部影片之中,尤其在他较晚些的作品。他影片中,始终存在着的某种类似于日本文学中以传统中悲哀与冷艳结合的余情美为根基,加之日本化了的佛教禅意注入后,冷艳的颓伤与平和淡定碰撞交融中,弥漫出的浑然澄澈中带有异样色彩的朦胧的、内在的,感觉性的美,也许正是大岛渚影片带有禅意暧昧的况味存在的原因。因为这美本就是一种融于创作者血液中的气质上的抵达,一种融入升腾抵达后的弥漫。而
这种源于日本风土和本能的美,也存在于各种领域的日本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之中,也许不尽相同,但气质相通。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小津安二郎、今村昌平、北野武……


许多年后,看到了大岛渚最后那部影片《御法度》。记忆中的那幅略带妖异的画面,不知觉中却和影片渐渐重合。这部况味愈加醇厚的影片中,闪烁着的迷离,如执行完击杀田代的任务的加纳渐渐隐没于薄雾冥冥夜色之中。而当似乎和自己一样处于暧昧困惑中的北野武猛然抽刀,那棵冥冥夜色衬托下盛开着异样之美的樱树静静倒下时,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似乎被手指轻轻一按,当下的实在猛然间消失,顿悟般平静中,只是坠落,没有了迷惑,也不期望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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