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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的黑色玩笑——浅评《黑狗来了》

2005-12-27 11:38  来源:fanhall.com 作者:沙漠鱼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有时,人会沿着自己知道是错误的道路走下去,越走越错误。他自己心知肚明这是个错误,但是没有办法后退或者拐弯,只能凭侥幸一步一步走向更错误的错误。
黑狗来了》这部片子的大体线索就是这样的。这是台湾导演尹祺2003年执导的一部有浓郁的台湾本土风味的低成本电影。如果在大陆找一部和《黑狗来了》有些类似的电影,我首先想到的是刘冰鉴导演的《哭泣的女人》。这两部电影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通过表现小人物的生活琐碎来还原历史真相,同样充满了对现实的疑惑和讽刺,同样有别出心裁的葬礼,同样会让你笑的时候眼睛里噙着泪水。


影片的开头是典型的黑帮片模式。整理领子,穿衣等局部动作特写给人一种神秘感和恐惧感。这是这部电影中数目不多的几个特写镜头之一。台湾这种含有作者的主观想法的电影用镜头大都很讲究,例如侯孝贤,杨德昌,蔡明亮都有自己鲜明的个人风格。“黑狗”在这里是第一次出现,他是一个黑社会头子,由台湾本土歌手蔡振南扮演。他说了几句台湾话,句句铿锵有力,句句为以后的情节发展埋下地雷。例如,“道上的规矩,说得倒做得到!”随后,黑帮的兄弟把一个商人“空中飞人”了。所谓“空中飞人”就是把人击昏装麻袋,然后从桥上扔下。


接下来是字幕——“黑狗来了”。之后的场景会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一个腼腆的男孩出现了,他用干净的台北普通话讲自己的十七岁。他的独白告诉观众,以后的整部电影都是由他讲述出来。用十七岁男孩的眼光看世界,这是多么单纯而又残酷的事。电影史上借助孩子的视角看世界的电影不是很多,《四百击》算是个开山之作,《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部也是,中国有《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是应该用孩子般清澈的眼光来看世界和所处的社会的,然后把这种纯真和美通过作品传给其他人,让人性更接近人性,而不是全民俱滑,全民勾心。


当镜头转换到下一个场景时,十七岁的王彬在自家阳台鬼鬼祟祟的看到了裸露上身的香香。香香是王彬妈妈舞团里的一个舞女。她长得很漂亮,就凭这个裸体的背影也会让人想入非非,更甭提她还要跳“粉辣粉辣”的钢管舞了。


在男孩的独白的最后,提到了黑狗,又提到了他大伯。一段精彩而辛酸的玩笑要开始了。


王彬的大伯叫王永吉(太保饰),他的出场地点是麻将桌。麻友们似乎都在讥讽他,他也总是输,急得满头大汗,但是赌博的欲望丝毫不减。这为以后的故事发展又埋下了一个地雷。当他把钱输光,到赌场会计那里借钱,会计当然不会借给他。他趁会计不注意偷了一些,发疯似的在大街上跑。但还是被黑狗的人抓住了。黑狗可能是收了赌场的保护费或者有其他关系。永吉被带到了黑狗的台球室。在这里还有一个角色,她好像是黑狗的情人吧。每次出现都是在台球室,冷艳而性感。扮演这个角色的是台湾最美丽的台球手陈纯甄,她在亚洲的排名是第一位,世界排名第四位。


永吉的父亲王大德和黑狗有生死之交。王大德当年为了救黑狗而失去了双眼。黑狗是个讲道义的人,他不断地借给大德儿子钱,并劝永吉不要赌博,但是永吉死不悔改。这一次黑狗借助这个机会又向他笔债时,他竟脱口而出说他父亲死了,没钱还了。黑狗开始也是半信半疑,并说,“我这世最恨人骗我!”


黑狗拉着永吉立即去看灵堂。永吉一脸尴尬不知道如何收场。正当黑狗等人要上车时,一个电话给永吉解了围。黑狗有急事不能马上去灵堂,他顺便给了永吉一些钱。永吉高兴得骑摩托车回家。这样的骑车镜头在后面也多次出现过,但每一次出现意味都不一样。虽然摩托车是同一辆摩托车,人是同一个人。此时的永吉似乎还没有考虑刚才撒的谎的严重性。


永吉的老婆阿娟自己在家,空枕难眠,在床上大汗淋漓的手淫,伴随着沉重而性感的呻吟。当永吉到卧室趴到阿娟身上时,精疲力尽的阿娟当然不会和他做爱。阿娟在这部电影中是一个虽然生了孩子但仍旧娇柔美丽的女人,而扮演永吉的太保则比她年龄大很多,一脸褶子五官也不怎么端正。这种结合本来就存在着某些荒谬的意味。


永吉的父亲大德首次亮相是在河边。那里有蓝天,白云,绿树。老人脖子上挂着一台收音机,嘴里唱着台湾方言歌曲。大德的扮演者叫李炳辉,是个真正的盲人。曾出版唱片《流浪到淡水》引起台语本土音乐热潮。他的性格和影片中大德的性格很相似,一个乐观向上的很有意思的老头。每个人都在忙碌,都在为了自己的小小的利益勾心斗角耍心机,而一个盲老人却能够如此坦然的享受生活,清心寡欲的面对人生,这又是一个不小的讽刺。


大德回到家,阿娟正在用脚踏缝纫机做衣服。她的职业似乎就是一个为别人加工衣服的。她和永吉的女儿叫小敏,从门后出来说饿了。阿娟说车完衣服再给她煮饭。老人大德去给小敏煮了饭。阿娟微笑着,仍然忙着手里的活。一看到这样的情节出现我就猜想这个女人一定没有好下场的。电影的开头出现一个贤惠的好媳妇大多是为电影的后半部分她受苦受难做铺垫的。当然,阿娟的故事不是很符合这个公式,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永吉揉着睡眼从卧室出来,并把骗黑狗的事告诉了阿娟。我们完全可以看得出导演很巧妙的设置了永吉和阿娟说这事之前的场景调度和剧情安排。他通过这样的一些琐碎的很平常很自然的事推动事件的发展。这里既要考虑到家庭中四口人的存在又要为另一些人的不在场设置具体剧情,用这些具体的小事结构剧情本身就是很巧妙的运用了电影语言。


永吉的弟弟永利,也即是影片开头的男孩王彬的父亲,是一个警察。但是他总想当一个道士,并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他首次出场是和一个道长谈判,他因为吃了老婆用猪油炒的青菜而丧失了得到道士执照的机会。正当他苦苦哀求一个道长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永吉的电话,他打算借口粉刷房间把父亲送到这边来。于是,永利很自然的就和上一组镜头联系起来了。


大德准备去二儿子家时,问永吉要为自己的房间漆成什么颜色,并像孩子带玩具一样固执的要带他的收音机。看到这样的场景我觉得很心酸,因为我们已经丧失了对很多事物的好奇心。一个老盲人这样天真可爱没有一点做作矫情,虽然是在电影中,也是值得反思的。大德的性格就是通过这样的动作和语言表现了出来。老人在公交车上时,耳边响着优雅的音乐。老人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总是看着前方,微笑着。


永吉送走了父亲之后马上就要为他操办葬礼了。黑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上香。他首先到所在的建筑工地请假,却因为请假天数过多而致使永远休假。


下一个镜头马上转到老二永利。本来他是在公路边接父亲的。无聊中看到了路边电线杆上贴着一张神像,便摆起了姿势在公路上大做法事。这个细节安排的也很巧妙,不经意中就用人物的动作表现了人物内心对跳大神的痴迷。镜头又切换到永吉,他正向一个棺材店街棺材,理由是拍电视做道具。被拒绝后又遇到了从事“生命服务业”的江宏。他答应了帮助永吉办理大德的“后事”。镜头又切换到永利的老婆宝珠。她画了很浓很浓的眉毛和很浓很浓的口红,再加上她的胖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蜡笔小新。当她和三个舞女唠叨时,竟说其中一个舞女眉毛画得像蜡笔小新。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物的一些基本性格特征。在台北县的一座桥底下,灵堂已经开始动工搭建。永吉与从事“生命服务业”的工作人员搭话,那人说,“生命服务业是一个新兴的行业,往前冲是应该的。”导演深知台湾民间风俗现状,影片中有大量跳大神,做法事,祭奠等活动。作者对这些事并没有否定,当然也没有持肯定态度。其实这些民俗的褒贬划分界限是暧昧的。所谓的这些封建迷活动其实正是一个民族内在的文化结构的骨髓,只是在如今的经济社会中被人以各种目的利用而已。台湾人拜佛的很多,庙宇也很多,电视台也开办了一些节目讲释佛法。影片中这样的电视节目也出现过几次,那档节目的名称叫做《命运大姐大》,由一个衣着艳丽而暴露的美女主持,旁边坐着一个和尚,荒谬之处不必赘言。当然,这样的节目比《康熙来了》,《我猜我猜》还是保守一点的。


影片的这个段落采取的是两条线索交叉前进,两条看起来毫不相关的线索同时发展,横向的表现了大德的两个儿子的状态,也暗示了以后的情节发展。他们这两股绳会仅仅的绕在一起。


在操办灵堂的现场,永吉老婆阿娟和从事“生命服务业”的江宏相遇。他们曾经是初恋情人。这个情节的设置又为以后的故事发展埋下了一颗地雷。


老二永利在家中看电视,电视上演的正是上文提到的《命运大姐大》。法师问:“什么动物最不知足?”美女主持人说:“我知道,是人对不对?”法师曰:“不愧是主持人。”导演选择的这个片段充满了讽刺意味,但是永利还是看的津津有味。永利的儿子王彬喜欢玩网络游戏,爷爷大德看见他玩得起劲也想玩一把。一个盲人竟然玩起来网络游戏,玩的高兴万分。这一处情节安排再次表现了一种坦然年轻的生活态度,也为下一个镜头的出现作了暗示。


一个网名叫做“月光仙子”喜欢上了王彬(他的网名叫做夜魔侠)。她到王彬的教室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月光仙子和一个夜魔侠。这一段小恋情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舒服。但是这个镜头持续了没多久,黑狗来了。


这里黑狗的出场采取的是经典黑帮出场镜头——一帮人的腿部特写,并且用了慢镜头。黑皮鞋,黑裤子,看上去杀气十足!黑狗来了后就想最后看一眼大德的遗容。观众还未从刚才充满杀气的情节中缓过神来,又来了这么一个让永吉,阿娟还有观众一起担忧的要求。导演在拍摄黑狗这个人物时,很多镜头都是直接对准了黑狗的眼睛的,也就是黑狗的眼睛是正对着镜头的。而观众看到的则是黑狗对着观众说话。好莱坞电影一般不用这样的拍摄手法,因为他们制造的是梦境,电影中的梦境要和现实划清界限,互不相联,观众嚼着爆米花看就行了。而这部电影中则是把观众和电影放在一个空间中。影片中黑狗的话其实都是对着观众说的,观众很自然的会进入剧情,这样影片看起来才有味道,电影也真正会给人一种生活的体验。黑狗掀开了棺材,好在只掀起了一半又放下了。永吉的小女儿在外面大喊,“阿公没有死!”永吉接着说,“阿公死了!”如此几次。黑狗摸着小敏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阿公没有死”。


永吉的弟弟也从外地赶来了,他想来看个究竟。他一看到灵堂就明白了。兄弟两人之间的冲突立即上升到了钱的高度。而蒙在鼓中的黑社会老大黑狗的重义气的行为倒让人看了觉得憨厚可爱,他竟然被一个小赌徒玩的团团转。黑狗一直强调要把葬礼办的风光一些,并指使手下,“去准备总统,院长,立法委员,那些人的挽联都把它挂起来”。“老大,部长的需要吗?”“部长不要,部长常常在换,没人认识,找有知名度一点的才比较热闹。”署名“陈水扁”的那幅挽联一直挂在灵堂在显眼的位置,几乎每次拍灵堂都可以看到“陈水扁”三个字。导演借助小小的灵堂对台湾的政局进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嘲讽。讽刺总统意味着政治的解冻和民主的来临。台湾很多有想法的导演都是敢于直面现实的,例如侯孝贤的《悲情城市》,麦当杰的《黑金》,这些电影都是有着政治背景的。电影虽然可以归纳为娱乐业,但是通过娱乐的方式把真相告诉民众是多么聪明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


事情越闹越大,但是任何人都找不到借口使事情不再发展下去,只能任由其如此发展下去。兄弟两个激烈的争吵着事情的后果。镜头开始移动,由这个房间移动到了另一个房间。阿娟正在门口听他们吵架,最后镜头完全移动到了阿娟所在的房间。兄弟两人吵架的画外音仍在。这样的空间设置其实是很巧妙的,可以暗示人物之间的关系。剧中人物既相联系,又有所隔离。


黑狗回到了台球室。台球美女拿出一根台球杆(据说这杆子上镶着20颗钻石),黑狗露出后背让美女敲,每敲一次便喊一声“德哥”。一个接一个的场面把黑狗刻画成一个讲道义重感情的老大。当然,这也暗示了永吉的骗局一旦揭穿,他们将付出严重的代价。黑狗在台球桌上悲痛万分,泪流满面。镜头马上转到王大德那边。他正和孙子一起在地下舞厅看钢管舞呢。他虽然看不见,但在孙子的描述下也兴奋异常。舞女香香舞技高超,竟会作专业的倒挂工作,这在钢管舞中可是属于高难度的动作。闪耀的彩色灯光,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当然,最迷人的还是跳舞的香香。


在灵堂那边,兄弟两人正找了法师做法事。但是那几个法师的职业素质不是很高,竟然把钹片掉在了地上。老二以内行人的身份与法师讨价还价,最后把价钱由三万降到两万五。


在老二家乡,香香跳完舞回家,王彬在路边看她。王彬对香香的感情也一直在升华。


在永吉所在地台北县,永利看到了商店橱窗里的内衣塑料模特,立即想到了一个发财致富成名的点子。


在灵堂,江宏缠在旧情人阿娟身边。


“你幸福吗?”
“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你老公呢?你爱不爱他?”
“他是一个好人,他很善良。”
“就因为是个好人就嫁给他?”


这时,永吉的摩托车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三个麻友。他们竟在灵堂支起了桌子打麻将。在大陆影片《哭泣的女人》中也有类似的情节,规模还要大一些。这应该和传统风俗没什么关系,但是这样形式化的葬礼实际也反映出了中国人对死者缺少一种大关怀,尽满足于过场。正当他们打麻将时,江宏把阿娟推到桥底,江宏依旧问,“老实告诉我,你幸福吗?”他们在桥墩下用力的拥抱和接吻。这时有个麻友到桥墩边撒尿,险些发现他们二人。


紧接着这段未遂的“激情戏”,下一个镜头又转到王彬的学校。王彬因为深深地恋着香香而对“月光仙子”失去了热情。与“月光仙子”说的话也仅仅局限在网络游戏。灵堂那边大作法事,永利的老婆知道舞女排练,永利开了一家用塑料模特作法师的店。


晚上,只有阿娟和江宏在灵堂。不远处的一辆车中有人在做爱,车有节奏的摇晃着,伴随着喘息声。寂寞难耐的阿娟忍不住一次次的偷看,偶尔与江宏目光相遇便尴尬的低下头。终于,他们两个都冲破了道德的底线,在棺材边开始做一些与爱有关的事。但是由于动作过于强烈把棺材给推倒了。棺材中滚出一个不知道是泥巴还是塑料做的人头,还戴着墨镜。这一段落除了告知观众两个人的关系外,还和观众说了棺材里是什么东西。如此粗劣的做工,要是让黑狗看到了……


黑狗又来了。情节安排的一张一弛,观众稍稍放松的心又一次紧张起来。黑狗说大德托梦给他让他最后再看大德一眼。多亏永利懂点迷信知识,说父亲也给他托梦了。兄弟二人把黑狗忽悠到永利的店里去了。


永利让老婆把父亲带到台北县,他要搞一场灵魂现身,还黑狗的心愿。这是一个很冒险的玩笑,但又是情节发展的必然。荒谬的最初始形态往往还不是那么荒谬,真正的荒谬是这个荒谬不断发展的过程。一颗荒谬的种子就是这样不断的荒谬的变大,变多,最后不可收拾。


故事的讲述者王彬依旧迷恋香香,偷偷的看香香排练。正巧此时“月光仙子”来了。尴尬的王彬不知所措。接下来是江宏和阿娟的感情纠葛。这里的台词是经过雕琢的,没有一句废话,但是整个对话看起来可信度极高,似乎这样的感情是很多人都曾经经历过的。


阿娟:当年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没有给我任何承诺,一句话也没有。
江宏:那时候我们彼此并不确定啊。你年纪比我大,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如果你没办法等我回来,你知道我的个性吧,我会崩溃。
阿娟:你说的都对。(阿娟说这句话时眼镜直直的看着前方,泪水随时会夺眶而出)我只要一句话,我就可以渡过所有难关。可是你什么也没有说,我阿爸在工地受伤住院,是永吉付的医疗费,是永吉陪我照顾我阿爸。
江宏:他是个烂赌鬼!
阿娟:(此时泪流满面,导演又来了一个面部特写,唉……)刚开始的时候不是,他是个建筑承包商,偶尔玩玩,但后来越陷越深。
江宏:你要结婚至少要通知我一生吧。
阿娟:通知什么?通知你喝喜酒吗?


一架飞机从天空飞过,从阿娟和江宏中间的上空飞过。这个镜头暗示的感情也是不言而喻的。这段感情其实也是不纯粹的,随着时间变化有的都变得明晰,有的则彻底消失,而自私和欺骗是这段感情消失的催化剂之一。这段表面看起来平和的念白其中蕴含着三个人的无奈和不可调和的矛盾隔阂。这里的一段感情,另外还有王彬和香香,月光仙子之间的感情冲突的设置其实都是对台湾本土人生存状况的一个写真。把如此多的线索放在一起拍又不显得乱,简直可以和《一一》相媲美。


永利的老婆宝珠用私家车载着大德从家里来到了台北县,但是台北的道路错综复杂,又没有路牌。大大咧咧的宝珠四处问路。饰演宝珠的演员叫林美秀,她就是凭这个觉得获得了第四十届金马奖最佳女配角奖还有第四十九届亚太影展最佳女配角奖。演员不一定都是漂亮的和仙女似的。林美秀把这个觉得演得很真实,不管是眼神还是动作。其实电影是不需要演的,演技最巅峰也不过是生活再现,把故事片演的和纪录片似的。在一些专题节目或者有关书籍中,有的演员总是强调什么表演,真是莫名其妙。他们试图同所谓的内涵和演技来表现人物内心和精神面貌。这大都是在幕后接受采访时说的,观众一听到演员说出这样有涵养的话也立即对这个有涵养的演员肃然起敬。岂不知真正的演技(假设真的有这个概念)是还原生活。都是大活人,都在生活,有什么演技?观众看到的是演员塑造的角色而不是演员的演技!当然,我侄女是个追星族,她就是想看大明星表演。她还小,小学没毕业,她还不算个严格意义上的电影观众。


这部片子的节奏控制得很好。剪辑也很大程度上顺应了观众的心理需求。虽然相邻的两组镜头表述的现象并无多大关系,但它们内在的涵义却是推进同一种意向向前发展。上一个段落是宝珠找不到路急得要命,下一个段落接的是兄弟两人争吵。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了。此时,黑狗又来了。


黑狗到了永利的神坛。永利已经穿上道士的服装,朝黑狗大喊:“来,跪!”黑狗纵使再外面是何等的神气,但在这里还是战战兢兢的如同顺从的小绵羊。“能见到德哥吗?”黑狗问。“天机不可泄漏!”每当永利大吼一声,黑狗便吓得打一个哆嗦。把一个黑社会老大忽悠成这样,一旦出什么差错,这俩兄弟倒大霉了。故事一步步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永利本来是想让大德本人出现的,但是那边找不到路,送不来。于是,永利采取了另一套方案——让黑狗和大德通电话。当然,他们还是做了一些设备和技术上的工作,让黑狗听了觉得真的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声音。大德在车中拿着儿媳的手机快乐的和大德通电话,说来说去说到了钢管舞。“粉辣粉辣的,要是看得见,一定大开眼界。”黑狗在这边感慨万千!


当然,宝珠还是找不到路。路过一个加油站时大德去厕所,但是出厕所时上错了车。永吉在打麻将,手气还是如从前,额头挂着汗珠。阿娟和女儿在家哭,她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她给永吉打了电话,说要离家出走。母女二人走在台北县的街道上,女儿提着多次作为道具出现的那条小金鱼。永吉本来沮丧的心情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他骑着摩托车在大街上找老婆孩子。这里的情节基本沿袭了大多数言情片的套路,但是看上去并不俗的掉渣。这样的事在生活中也很常见,要拍好生活中很常见的事那真的需要功底。正是因为素材在生活中太常见了,观众太容易看出破绽了。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的演员来说,用学校教的表演技巧来演肯定不行。演员应该向生活学习,而不是向老师学习,老师即使演一个赌鬼再像也是个二道贩子,除非老师本人是个整天和老婆吵架的赌鬼。其实这些生活片段是最难演的,一个人可以演好开轰炸机的飞行员,但不一定能演好一个农民吃饭。


黑狗又来了。他要操办一场轰轰烈烈的钢管舞以还大德之愿。老二媳妇宝珠刚才还和永吉吵,听到这个立即会心的笑了。短短的一秒钟长度的镜头就把这个人物的性格给表现出来了。


在永利的家中,香香和另外两个钢管舞女正在讨论穿什么样的衣服,她们要去台北县为大德的葬礼跳舞。她们半裸着身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房间里还有个王彬。香香还特意和另外两个舞女说王彬在家不要穿的那么暴露。任何一个观众都会喜欢上这个善良,懂事理,美丽,性感的香香。


在台北县,一阵疯吹倒了老二永利刚开的店里的一根蜡烛,小店着火了。老二和老婆忙着救火,从火中救出一大堆烧得发黑的塑料模特的肢体。这些狼藉的景象似乎是这部电影叙事的一个转折点。


香香等人坐在小卡车里到台北县。另外的两个舞女坐在驾驶室,香香和王彬则挤在昏暗的后车箱里。王彬的呼吸渐渐急促,欲火烧身。然后镜头马上转到了王彬的教室,月光仙子找不到王彬很着急。镜头有转回去,王彬看着香香,香香也靠近了王彬,捧着他的脸,亲了他一下。月光仙子在王彬的课桌上画画。香香抓住了王彬的手,从乳房处开始下移,王彬呼吸急促到了极点。月光仙子流着泪继续画画。王彬一下子跳开了。然后香香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应该是这部电影最大的冷门,比中国国家队在世界杯捧到冠军奖杯还冷门。在这里我不多说,你自己看吧,呵呵。


月光仙子依旧边画边哭。王彬则在车箱内大哭。月光仙子画完画后把它放在了王彬的课桌抽屉里。


离家出走后的阿娟和女儿高兴的玩秋千。这里导演安排了两段画外音。一段是江宏的,“阿娟,你跟他的婚姻已经无药可救了,但跟我之间却可以重新开始,给我一个机会,请你相信我的心意。”另一段是永吉的,“阿娟,你在哪里?你会带小敏去哪里?你这样我很担心,有什么问题回来谈。”


到达台北县的王彬瞪大眼睛看着爷爷的灵堂。灵堂前的舞台也开始搭建。香香和王彬站在桥边,“很多事难以想象对不对,”香香告诉了王彬灵堂的真相,“王彬,人生充满了玩笑,我不就也是一个玩笑吗?”“香香姐,你不一样,你人很好,又很单纯。我想跟你做好朋友,以后可以一直看你跳舞。”“这可不是玩笑。”香香与王彬之间所有的问题都解开了。当然,观众对这段感情的期待就没有了,影片的主要叙事高潮即将来临。


黑狗又来了。宝珠在台上报完幕,一场“粉辣粉辣”的钢管舞开始了。台上是让人热血沸腾的钢管舞,台下的两个兄弟在痛苦流涕。老二说,“投资都完了,破产了。”老大说,“老婆离家出走了。”旁边的黑狗看见兄弟两人在哭,问他们怎么了。两兄弟说“阿爸看不到。”此时的黑狗依旧蒙在鼓里。“你们都很孝顺。”


在离舞台不远的一条公路上,老人大德在汽车里听到了钢管舞的音乐,像孩子一样要求司机立即停车。他自己一步步的朝着音乐的方向走去。香香在舞台上跳舞,还是那么的性感妩媚又劲爆。舞台还加了烟雾。大德从后台登上舞台,走到台前,面带微笑。黑狗摘下墨镜,满脸泪水。黑狗走上台,看见活生生的大德。“抓人!!!”


大德和黑狗说两个儿子随黑狗怎么处置,“云霄飞车”,“空中飞人”随便什么都可以,但是必须等到老人双腿伸直以后。两个儿子得到这样的处置方案也是很巧妙的。这种处理不孝儿子的办法实际已多次出现在民间故事中。这是个有中国特色的结局,没有暴力,没有毁灭,更没有妥协,一切最终都归顺于一个和谐的秩序。两个儿子可以好好的孝顺老父亲,父亲活得越长,他们活得也越长。


如果从剧情上看,可以说这个结局是个败笔。如果让别的导演来拍这个故事肯定不会这样安排。让三池崇史,大岛渚来拍说不定影片开始半小时之后两个儿子就开始策划杀父亲假戏真做了。这样的结局少了一些对人性的批判,但是这样的结局却能让人看到一种和谐的美,这个结局也真正触摸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从故事的开始,没有几个镜头不是透着浓浓的中国味的。通过电影这一娱乐产业传承中国文化我觉得比让孩子们背诵什么三字经四书五经好得多。背诵那些东西是仅仅是一种表象的传承,其中更容不得个人的思考和怀疑。而电影这种传承方式却可以让个人对文化表象做出独立的选择和判断。


接下来的几个镜头是令人舒服的。两个兄弟日渐振作起来。大德和黑狗两个歌星在河边唱他们自己的歌。阿娟在影楼工作,她没有跟江宏走。永吉背着忏悔牌满大街走。永利终于当上了道士,还上了《命运大姐大》。宝珠和舞女们一起看永利的演说,并向着电视踏踏实实的亲了一口。香香从王彬的脑海中淡化。王彬和爷爷在沙滩上看比基尼美女。月光仙子和王彬终于拉起了手。沙滩上有一个麻袋,就是用来装人然后“空中飞人”的那种。


故事就是这样的。一部让人眼前一亮的电影。



影片资料:
导演:尹祺
剧本:李瑞洵 徐功勤 黄素玉
时间:2003年
主演:蔡振南 太保 李炳辉 林美秀 陈纯甄 闪亮三姊妹 柯淑勤
片长:115分钟
地区:台湾
类型:黑色喜剧
奖项:荣获第四十届金马奖最佳女配角奖、荣获第四十九届亚太影展
部分影评:
◎景翔〔影评〕
用荒谬的喜趣对社会百态嬉笑怒骂,看似轻松,其实微言大义,别有趣味。
◎贫穷男〔影评〕
本土的黑色喜剧,光怪陆离的漫天大谎,突显出这块土地的色彩与性格!
◎洪崇仁〔影评〕
犹如日本电影大师伊丹十三的作品般,由小人物日常生活中的巧合,拼贴出趣味荒谬的命运悲喜剧。
◎吴孟樵〔影评〕
丧礼文化,本身就是一个大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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