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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上开启的《肉体之门》

2005-12-17 10:12  来源:fanhall.com 作者:沙漠鱼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我知道怎样召回幸福的时辰,
蜷缩在你的膝间,我重温过去。
——查尔斯•波德莱尔《阳台

这是日本导演铃木清顺(SUZUKI SEIJUN)1964年拍的电影。四十年过去了,今天的我虽然已经远离那个时代,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导演的锋芒和怜天悯人的博大胸襟。

这部影片的名字叫做《肉体之门》,起这样片名的影片大多会给人误解。如同《闻香识女人》,《巴黎野玫瑰》一样,如果看到这个片名以为这是一部低俗的色情电影,那么你会错过一部好片子;如果看到这个片名想从中看点受限制的少儿不宜内容,你又会失望。当然,《肉体之门》其实是一部很有韵味又饱含沉重的历史反思的片子。

影片的开始是“日活株式会社制作”几个镀金大字,伴随这些字的是遭砸的枪炮声,飞机声,防空警报的嘶吼。之后是几幅有张力的画,伴随着山本直纯的音乐。整个片头充满了诱惑和毁灭的意向。

日本姑娘玛雅瞪着恐慌的眼睛走在战后的日本街道。妓女,警察,乞丐,小贩,游民,美国兵都是这个邋遢街道的填充物。导演特写了几张女人的吼叫着的面孔,她们在那时的日本完全男性化。健壮的男人或者在战争中死去,即使九死一生,回到日本也无所皈依,茫然无措,整体委顿下来。在日本的传统中,投降者是该死的,承载着永远的耻辱。而那个时代日本的女人,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哥哥的妹妹,失去父母的女儿,就不得不靠出卖肉体为生。通过那些脸的特写,我们可以看到各个年龄段的日本妇女,但是,她们的表情是一样的,都是充满了饥饿感,或者说这种表情本身就是空的。

“大家都为了生存而战斗,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从早上到现在死了两个人,日本人到底怎么了。”

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着。

而此时驻扎在日本的美国兵,横行霸道,奸淫掳掠,日本人却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是战败国。

玛雅站在路边一个卖蒸红薯的小摊前,看了一会,抓起一个红薯就跑。一个抓住她又替她付钱的日本男子却又要把她卖给美国兵。当玛雅逃跑时遭到了男子的毒打。此时的配乐是60年到美国夜总会欢快又富有挑逗的音乐。无家可归的玛雅跟着穿红衣的花江到了河边旧房里,她正式加入了妓女的行列。

但是,那个时候做妓女也是很不容易的。普通的日本人很少有付得起嫖资的。所以女人把目标对准了驻日美军,她们躺在美军的车前,或者在路旁搔首弄姿,掀裙子,各色的衣服在那条颓败的街道上似乎显得很鲜艳。活力四射的美国兵当然抵挡不住这些诱惑,他们随手点几个漂亮女人,把她们用军车载到偏僻处,在车里交易。他们交易时,伴随着清唱的《国际歌》。得到钱的妓女马上跑到街上买红薯或者到肉店买一小块肉。

我想任何一个日本人或者其他国家的人,包括被当时的日本军队侵略屠杀看到这些都不会无动于衷。那时候的日本导演敢如此大胆的揭露事实和反思战争,虽然这么做很悲痛,甚至会受到政府方面的刁难,但他们还是做了。

玛雅加入的那个妓女小团体共有5个人,她们之间也有着微妙的矛盾。她们分别穿了红,黄,绿,蓝,黑四种颜色的衣服。这些衣服又分为两类,一类是穿着现代的裙子,看上去她们是彻底地“堕落”的女子,她们在大街上很平常的喊路人,“想操逼吗?”但在心灵深处,还他们还是存有处子的贞洁,还向往爱情和成为妻子的可能。另一类是即便沉沦到妓女的地位,依旧穿着和服,恪守传统,行动贞静的女子,从行为上说,都是卖淫,但是形式的区别使得她们有了分化。她们之间的矛盾加深是在一个男人进入到她们的群体之后。

他是影片中唯一一个有男人气的男人。他叫新太郎,因为在市场上刺伤了美国兵而被宪兵追捕,于是四个妓女将他藏起来,并像崇敬战争前的有力量有理想的男人一样崇敬他。

野川由美子饰演的玛雅虽然肉体堕落了,但并不意味着爱情的消亡,她深深地爱上了新太郎。而红衣妓女也爱上了她,或者说后来每个女人都爱上了他,都偷偷的用那些钱为他买菠萝罐头。但是,这样的爱是多么的不牢靠,这样的爱也注定要失败。

在这么多感情的发展过程中,妓女们的生意一直都没断。导演也借助妓女和嫖客的口说出了一个时代的绝望。

“现在日本女人真是贱!”
“是吗,你们男人输了战争!”

当男人听到妓女这么说时,立即愤怒到极点。这也是一个导演对日本的现状还有历史的愤怒。铃木清顺的这部电影显然没有反思日本对其它国家遭成的伤害,但是反思战争对自己国家造成的伤害,认识到这是个天大的荒谬的错误可能显得更尊重自己民族的理念。可怕的是现在好多日本人还以为那场战争是多么的荣耀!

后来,玛雅终于有机会和新太郎一起私奔了。她相信爱情,更渴望有人爱,有稳定的生存环境。但是,她失败了。不是新太郎抛弃她,是命运,是历史剥夺了她成为妻子的可能性:新太郎在桥边等待玛雅,却被出卖而遭宪兵杀害。而玛雅则因为之前免费卖给了新太郎一次破坏了规矩被其他妓女捆绑毒打。最后,玛雅挣脱了绳索跑到河边,结果一无所有……

铃木清顺借助五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描述了那个时代的日本的混乱不堪和对现实的深深的绝望。灰暗的灯光,杂乱的布景,乱七八糟的人,冒热气的红薯……但是,我们完全可以看得出导演的绝望是来自希望,正是因为希望的破灭才导致了绝望。今天的日本经济已经如此发达了,不知道他们会怎样面对这段历史。我相信他们的前进的动力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对那时候的愤恨。

我们呢……

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铃木清顺直面惨淡现实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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