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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中国的可怕青春

2005-12-13 14:44  来源:fanhall.com 作者:fanpopo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从大学人文课上看到这么一部影片,拿到这么一个题目,着实令人兴奋。记得在第一次课上,老师曾经问我们,大学究竟跟我们从前所上的中学、小学有什么不同,我才发现,大学里,我们可以置疑我们印刷体,可以置疑权威者……而这,之于中学来说都是禁忌。


我记得,中学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告诉我们:青春是美好的。



我现在对这句话表示置疑,我们先谈一下这部《八九点钟的太阳》,谈一下“文化大革命”。从1966年开始,到1976年结束,从这场浩劫中逃脱的人,都心有余悸,10年,几亿的人口,时间统统消耗在批斗会和毛主席语录上面,到处是大字报、毛主席头像,政治气氛笼罩到每一个角落。导演抓住了经历了文革的三个家庭的命运:遇罗文和遇罗克兄弟,李锐和李南央父女,刘少奇、王光美、刘亭一家三口,他们刚好分别处于政治的三个层次。另外还有朱学勤、徐友渔、杨瑞、宋彬彬等人的文革经历。从题目,我们可以看出来,她关注的是文革时候的中学生,当问及这是否与导演的个人经历有关的时候,她矢口否认了,她客观上说“并没有把某一些人定为焦点”[①]而是因为影像资料的缘故选择了这个题材。我这里委实为这位导演感到庆幸,因为恰恰这一点,这部纪录片的意义更加特别。


毛主席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他一下子就点透了青春之所以“美好”的原因,我想如果我们的中学老师给我们做解释的话,也不过这几话吧。作为“领袖”说出这句话,毛泽东似乎有一些“党同伐异”的本能,因为他应该感受到,这个千年古国刚刚绽放出了新的“青春”,是世界强国之林的“年轻人”,说年轻人代表着明天,那么中国的“蓬勃朝气”,是不是也是掌握明天的必要条件呢?这个孩子的成长开始受到周遭的关注,如果青春是美好的,那么他这一时期的成长应该是再健康不过的,可是我们看到,他滥用了自己的孩子气,他精力旺盛,甚至是过剩,但是又在空虚的精神与物质文明上毫无作为;他冲动逞强,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带着孩子气,放肆的排除异己。这是一个孩子,他用10年时间打滚、撒泼、做坏事,唯恐世界忘掉他的存在。我想:10年的文化大革命,不恰恰是一个17岁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青春祭么。因为这种孩子气,这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种行为在中国的历史上,也是有过的。每当改朝换代的时候,中国就要重新焕发青春光泽,大发孩子气,秦朝的青春期,用来“焚书坑儒”;汉朝的青春期就忽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元朝的青春期,蒙古人一下子打到了欧洲;清朝的青春期,满族人一入关就要全国人民剃头……且不论这些历史事件在今天看来对于中国历史的意义,孩子气的做法,是可爱的,并且未必是对历史的宏观造成绝对的伤害的,但是绝对的是,青春期的中国,往往要劳民伤财,要牺牲生命,要压制民众的自由,伤害民众的尊严。观察整个世界历史中,每个国家在政权刚刚建立或者实行重大的改革的时候,都会做扩张自己的领土,压制国民的人性的行为——远到古罗马、古埃及,近到法西斯国家,都是鲜活的例子。


这部纪录片中,我们看到:从新中国的“青春期”走过来,遇罗文失去了他的哥哥,刘亭失去了心爱的父亲,王光美失去了丈夫,李南央和父亲不能相见,宋彬彬失去了自己的名字,黄永玉饱受皮肉、精神之苦……这单单是从人的本性上看待问题的,已经可以证明,这实在伤害了他们!


而世态进行到现在,仍然有很多孩子气的行为在进行,“有一些制度性的东西可能对人性中不可爱的一面能有一些抑制,恶性发展的机会不是很多。但是特定条件下,某一个国家,某一个种族、某一些人群,在他们感到受到威胁的时候、信仰受到挑战的时候,都会产生不宽容、对他人的敌对,同时压制自己阵营内部的异见。而以仇恨为动力的行为,却又往往打着冠冕堂皇的正义旗帜。”[②]卡玛的这句话说得极为透彻,国家之所以在上述的情况下会焕发“青春”,是因为处于孩子般的“阉割恐惧”当中,自作多情的偷窥周遭的威胁,所以,国家做出“青春期”的行为,也可能是在这种“恐惧”下的其它情况。例如美国,看似骄傲的外表下,掩盖着一颗极端恐慌的内心,所以一些极端的行为也不难理解:当法国人反对美国人攻打伊拉克的时候,那颗自大的心脏,跳动顿时猛烈起来,法国酒被泼到阴沟里,连“法式炸薯条”的名字都改成了“自由炸薯条”,这不由让人想起来,文革的时候,鸡蛋糕被称为“斗私糕”,江米条被称为“批修条”,这都是同样令人感到荒唐的孩子行为。当代的美国和文革的中国在这一点上,达到了最伟大的平等。人的青春期,过了一定年龄之后,就不再“复发”,而一个国家的青春期,却经常会跳出来挑拨几下,我们知道,卡玛导演的另一部纪录片《天安门》所表现的内容,恰恰是新中国的又一次“青春”。


微观上看待文革中“青春期”的年轻人,无论是宋彬彬还是杨瑞,或者李南央,他们都是有罪的,无需更多辩护,因为青春本身就是有罪的。我在课堂上曾经问崔老师,是否当时被煽动的全是年轻人,这里卡玛基本上给了我们一个答案,因为她在访谈中谈到,她选择用这个视点来拍摄这个题材是因为影像资料的限制。由此可见,当时年轻人对于这场运动的热忱。年轻人渴望被煽动,渴望被一个强势的力量领导,而他们,又恰恰处在一个国家的“青春期”,达成了微观与宏观上的默契,这不得不让人理解了他们当时的做法。从笔者本人的本能做分析,我就特别渴望被煽动,我做梦里都梦见置身一场风起云涌的政治斗争中,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热闹……所以,甚至可以说,我选崔卫平老师的课,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她是一个具有煽动性的老师。


看过很多关于文革的文学作品,例如王安忆的《69届初中生》,就恰恰讲述了文革时期的学生的状态。雯雯和其他同学一起到区政府闹着要在小学成立红卫兵,高喊着“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直到喊得嗓子都疼了,也没人理;他们竟然还可以以捡传单、发传单为乐……这些事情都在王安忆诙谐的笔墨下栩栩如生。这是一个“青春期”的国家的“青春期”的孩子的事情。然而,与孩子们形成对比的是,当雯雯非要下乡的时候,她的父母却直想着怎么把她留下,而她却觉得这非常丢人。有此看见,文革中的大人们是真的相信文化大革命么?真的信仰毛主席么?这部影片中使用了《东方红》的片段,之于文革中的孩子们,《东方红》是教堂里的圣歌,“人总要追寻人生的意义,在当时社会上,人们精神上没有其它东西,只有这个,年轻人是靠着这种东西来摆脱繁琐的世俗的日常生活,希望升华到一种超凡入圣的境界。”[③]我更加强烈的感受到一个问题:一个成熟的人,往往不会崇拜一个可以看得见的“偶像”,他们往往信仰宗教,宗教的“偶像”不是活生生的,而是看不见的;而处于青春期的人却恰恰相反,他们更加热衷于看得见的偶像。反观我们当今的社会,偶像的“平民化”,使得这种弱智的游戏愈演愈烈。


德国影片《拿破拿》就讲述了一个置身纳粹精英学校的男孩看清法西斯的过程,在我看来,这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我一直都认为,像遇罗克这样的青年人并不算在“青春”的范围之内,因为他对于这场运动的认识太过于清醒,因而已经超脱了“孩子气”的本能。所以,在“文革”中热忱的投身“革命”的人,哪怕是一个老年人,他/她也因此进入了这个广义的“青春”的范畴。在这场可怕的青春运动中,永远都是党同伐异,永远都是冲动的无知占上风,永远都是虐恋政治之下无耻的受虐狂嘴脸受宠爱。


我一直对江青这个人物很感兴趣,看了她的一些传记,这种人物形象马上就浮现在我面前,我觉得她就是一辈子在做动机不良的孩子。她的喜怒,她的怪癖,都像是甲状腺过度分泌。


从个人的经历看,我总感觉孩子在我看来非常的恶心,非常的可怕,每当与他们对视,就看到他们眼中幽灵一样的邪恶……当然,这个观点基本上也就对我这个偏执狂来说比较容易理解。


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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