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企鹅日记》煽情不是一种罪过

    《帝企鹅日记》上映之前就看舆论在那里强调这是一部精彩的记录片云云。当然，精彩二字在看完之后送给这部半记录片深感名不虚传；如若非要冠以记录片的纯粹性质，那就是无视这电影中很多拍摄手法根本不是在为一群南极企鹅叙述生活，更好象是一群穿着兽皮的人类在做拟态表演；当然，几近朴素的镜头至少还有记录片的意识。就从拟人化的角度来说，新时代的记录片在切入点上倒是日趋花样翻新，在保留记录片最本质的“真实性”的同时，越发帖近于大众而不再成为艺术家们的阁内珍馐。 

    在介绍这部电影之前首先让我们来做下阵前的恶补工作：帝企鹅（EMPEROR）并非南极企鹅的别称，乃是其中最大的一种，尚有“皇帝企鹅”之名，如影片所见，最是鲜明的特征是胸前那一抹象征皇室血统的淡金。当然，它们可待深入挖掘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与人类原始母系社会类似，孩子都是娘生爹养——与众不同的是，小企鹅未降生时是被含辛茹苦的企鹅父亲哺育成形；而帝企鹅在发情期雄性为争夺雌性而互较场面，又是封建社会女人被作为货物争来夺去的典范；到了婚后对一夫一妻的坚持，至生育为止重复生命轮回的循环往复。玩笑扯毕，最直接的感动是帝企鹅终于与时俱进到了文明社会。而潜意识中则是被这最接近于生命实质的状态所感染（事实上这并非真的实质，后文会有所讨论），对简单生命的原始的感动。 

    帝企鹅们在晨曦朝露之间展开了足以耗用它们生命中四分之三时间的一个重要决定——繁衍。为了能令自身在繁衍时躲避天敌的侵害，为了能令小企鹅有一个相对安稳的成长环境，他们选择在冬季里向寒冷到只有它们能待的地方出发。对生命的坚持及延续的渴望令他们抵受住了这总计达九个月的全部过程，直至夏季来临，小企鹅能够慢慢独立。尽管如此，小企鹅的成活率依然低到仅有百分之二十。但是在帝企鹅们所展现出的团结却令我们着实惊叹，种种同甘共苦的可贵精神，又岂能在尔谀我诈的人类世界实现？这一强烈反差的直接作用是：为传递生命而产生的爱总是比其他情结更容易勾人动容——这其中包含亲情、友情、爱情等多种人类性情中应有的美好品德。 

    始终伴随本片的是帝企鹅缓慢笨拙身体在艰难的行进，于是感动观众的理由被继续放大。导演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不是展示给人类司空见惯的，而在于他祭起了我们所剩无多、或已干脆遗忘的东西。并且不单单是简单的煽情，而正通过记录片这种强调客观的轻描淡写式的技术勾勒出了事态的艰巨性与命运的残酷性，因此对于帝企鹅本身的感动就注入了更多筹码。帝企鹅们对于生命的理解虽然看似简单，实则去除了旁逸斜枝后的纯粹更能直击人心；不过话说回来，能够打动人心的电影肯定是不错的，但是作为记录片而言却未必客观。我看完《帝企鹅日记》感动有余，但却产生了新的疑惑：

    第一个疑惑是拟人化的情节及诗化的解说词是否会妨碍记录片的客观性，即便编导的最终目的无外以此增加趣味性。打个粗俗的比喻，现在某些音乐会一些服务员总穿的跟舞厅的脱衣舞娘似的，虽然打扮并不是服务的重心，但是却更能招徕客人。虽然这类拍法的优势是令人更能投入其中，而不被充做旁观者晾在一边，但是如果过多的感性则会令人狐疑这是否是一部套着记录片糖衣的故事片。当然，很多时候观众喜闻乐见的并非事物的原貌，感动他们的其实是编导以主观意愿（艺术处理）所塑造出的“事实”；换句话说，过多的寻求客观那是历史学家在考古时做的事，而我们最想看到的则是那被刻意强化的种种精神。只是，不得不说这是新记录片为了协调与市场之间的平衡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由此派生出第二个疑惑是全片在记录帝企鹅的生命轮回过程的时候是否全面再现，或者只是以偏概全？应该说本片从头到尾的出发点都在于帝企鹅对生命坚持的颂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在提示人类逐渐失去的精神，虽然路远山遥，但是帝企鹅从不畏缩，这是其正面反映；而譬如天敌如何侵袭，更甚者是恶劣的大自然造成的伤害这类负面的只言片语间概括，粉饰庄严之下，一方面帝企鹅真正面临的艰难没有和盘托出，另一方面，全面再现帝企鹅的生存之艰其实更能升华其对于生命坚持的可贵。毕竟记录片不同于剧情片，它们有义务再现的是一个过程的全貌；虽然单线程的优势是对于一种精神更容易把握也更容易说透，但是这已经是一部权衡过后的“加工记录片”了。 

    换句话说，冒着记录片没能体现出来的艰难险阻，剧组人员拍摄了精彩却有些避实就虚的《帝企鹅日记》，所以严格说来，与其说成记录片，《帝企鹅日记》更像一篇童话，一则寓言。从其对生命的不懈坚持来说应该是值得讴歌的；但实际上这是取巧的做法，万物之中，人类才是最难按常规琢磨的生物，也是唯一懂得自相残杀的生物，拍摄人类是好拍但难见精彩，而拍摄非人类则难拍但容易出彩。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有趣的结论：人类这种生物所失去的种种精神，却都能在动物身上找到答案，这对于人类本身而言，究竟是一种进步还是倒退？ 

    对于一部把美感展示的如此动人的电影，再吹毛求疵则像为批评而批评的捏造罪名，其实看这片，我们只需要通过剧情投入并感动一下，编导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而那些生命背后的真意，我们所知的表象世界中，只有人是能为其他动物感伤落泪的生物；可是我们何时沦落到只能借助其他物种的感动而感动？是因为我们除了兽性，还有人性？ 

    PS：本片由始至终以音乐贯穿，歌者艾米丽西蒙，又一位“泛比约克声系”的标本在世界出炉，于冰天雪地之中，其空灵的质感颇有独特之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收藏本片原声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