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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我知道我在想着H

2005-10-6 12:31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刘天昭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某个傍晚吃饭点菜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可以决定自己吃些什么,我可以知道自己吃的什么、吃了多少,可是我不知道那些营养和残渣,它们到达了我身体哪个部分,引起了我什么反应,带来了什么后果。

  H是个我认识一小下、但与我生活无关的人。就好像你偶尔注视过的一片树叶子那样的一个人。我最近经常想起她来,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大约这事情和吃饭一样:你认识一个人,经历一些事,这中间你可能做很多决定,以为很了解自己要什么、将会得到什么,可是到头来你并不能真的知道他/她会留在你记忆的哪一层,会在什么时候浮出来,会怎样影响你,会在多大程度上,塑造你、改变你、成为你。

  总之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运行的。

  三年前我快要离开伦敦的时候,在宿舍的厨房里遇见了刚搬进来的H。她说她叫Henrynett,大家都叫她H,从东柏林来——你知道,和你们中国,有些东西是一样的。我还记得她这么说的时候语气有点夸张,然后又因为夸张而难为情地笑了一下。

  后来又遇见过两三次,我大概地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订婚、分手、刚从前未婚夫家搬出来、学中世纪文学、给学生俱乐部做夜间保安、想去美国、正在申请去出版公司做实习生。

  我们作息时间不同,只遇见过那么两三次。有一天傍晚,她无端邀我去她房间。窗台上有一件织到一半的绿毛衣,还有一个像框。她指给我看,这是我爸,这是他妻子,这是他们的儿子,这是我妈,这是她男朋友,这是我哥,这是我哥男朋友,他很帅不是么?他们真的非常相爱——哦,我也要谈恋爱。我记得她说完这话叹了口气,然后扑通一声仰面躺到了床上。

  后来H就消失了。再出现时带了个男朋友,每天在房间里不出来。我走的那天,已经要出发了,她敲门:穿着睡衣,背着手。伸出来:一条普通的细细的没有坠子的无色金属项链,盘在手心里。

  后来我就回来了。我和H的全部交往,加在一起可能也不超过三个小时。我像留着伦敦那些地铁票一样留着那条项链,可是从没戴过。我也想不到自己三年以后还那么清楚地记得她。前两天回家的夜班车上放《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我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正想着H,想着她偶尔在她淡黄色的头发上插的那朵硕大的浅紫色的绸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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