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时光－走来走去，无所事事

    曾经有个热爱电影的朋友这样形容过候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看不明白，就是看不明白。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好歹他也算得上是博览众片的资深级影迷，这样直接地承认看不懂一部片子也是头一遭。我问他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他说了个什么故事你总明白吧。那位仁兄想了一会说，实在想不出他讲了个什么故事，感觉脑子里一片模糊，一群男男女女走来走去。说完他有点懊恼地摇了摇头。从此我们聊台湾电影总是跳过候孝贤，也因此在我第一次看候导的电影的时候心有惴惴。
　　
　　关于候孝贤我只能说说他的《咖啡时光》，因为这是唯一一部从头到尾看全的片子。其它如《恋恋风尘》《海上花》都看到三分之二处夭折了，不能说我不喜欢它们，只是坚持不到最后，估计是朋友那番《南国再见，南国》的评价给我造成了阴影，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咖啡时光》，应该不会，因为在他看来这无非又是一部男男女女走来走去的电影。
　　
　　无所事事，走来走去。这其实是我一直渴望的生活状态，可目前要做到这样有点难度，所以就寄托于周末和电影。前者的意思是让自己尽量在周末进入那种“无所事事，走来走去”的状态；后者则一目了然，寻找些无所事事，走来走去的电影满足自己。其实符合这种状态的电影并不很多，原来一直看中蔡明亮，可细看发觉无论是小康，湘祺还是小康爸爸妈妈，虽然都是孤独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天桥这边走到天桥那边，可心里的欲望却是潮汐汹涌的。一个小小的洞让楼上男人和楼下女人那么蠢蠢欲动，一只西瓜被小康摸了又摸亲了又亲，刚刚认识的陌生男女几个眼神就能纠缠在一起，他们心里的渴望是那么地强烈，那些短暂地满足只会让欲望来得更强烈，让寂寞来得越发明显。虽然蔡明亮的电影和我追求的平心静气无所事事的生活状态不符，可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他。毕竟电影不是生活，更不是一个人的生活。可当你发现有部电影和你心中所勾勒的理想生活状态这么接近的时候，捶胸顿足地乐一番也不为过吧。然而这一点在我第一次看《咖啡时光》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因为那天我在外面走了一天，陪朋友买衣服从徐家汇到淮海路再到人民广场，累得半死回来看了这部异常催眠地片子，十几分钟就睡过去了。第二次则是在一个无所事事的周六，整理碟片的时候发觉了卡在抽屉缝隙里的咖啡时光，记起来自己还没看完便放进机子重看一遍。
　　
　　重新看，第二次看，似乎是改变我对一部片子印象的转折点，仿佛重温总有新的发现。《情书》如此，《小武》如此，这部《咖啡时光》更是如此。影片没什么故事，只有日常生活的细节。阳子打电话，阳子晒衣服，阳子去书店，阳子乘地铁，阳子吃饭，阳子睡觉，阳子去咖啡馆，阳子在咖啡馆喝牛奶，阳子怀孕。基本以上这些话就可以大致了解这部电影的内容了。候孝贤避开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戏剧性冲突，却没有放弃戏剧张力，譬如阳子一家三口在她东京的家里吃饭那场戏。母亲小心地问阳子关于怀孕的事情，阳子回答地也颇为爽快，可碍于母亲是后母的身份很多事情不好开口，她便焦急地盼望父亲的开口，在一旁的父亲由始至终不发一言，母亲着急，连看片的我也不由自主地着急起来。我想这就是候导的功力吧，一段如此平常的戏，对话简练，却很精彩。候孝贤似乎有意无意地模糊阳子的职业，身份，将一切处理地波澜不惊，生活一天天地继续，阳子每天在这个城市里走来走去，摄影机始终保持的距离让我们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我曾经很痛恨长镜头，它们让我看不清剧中人物的脸，看不到他们的眼神，对于他们的喜怒哀乐我只能从肢体、语言上感受，很难习惯。慢慢地，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长镜头，习惯了看着荧幕上的人远远地站着，没什么高兴不高兴。
　　
　　说不清自己喜不喜欢这部电影，其实这是我对候孝贤一直以来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觉得难得能有这么一部平心静气表现生活的电影，没有大是大非的观点，没有自作聪明地评论是非，没有儿女情长尔虞我诈，就干干净净地表现生活，平平常常的生活，走来走去的生活，至于是不是无所事事那就要看每个人的性格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空来看这样一部只有生活没有故事的电影的。其实想想，自己还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