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巍的“绝版青春”结束或开始
是夜,当许巍迈着紧张的步伐走上这个他盼望多年的舞台时,全场沸腾了,人们和他一样,为了这个节日般的时刻等待了太久时间。140分钟的演唱点燃了全场的激情,上演了近年来不多见的万人卡拉OK。一切细节上的纰漏被人们轻易地原谅,北京乐迷从未这么宽容地对待一个歌手,他们张开最宽广的胸怀拥抱这个奋斗十年的音乐浪子。
第二天,京城所有媒体给予了清一色的赞美,《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微弱的理性声音,资深文化记者戴方在《
万人狂欢:许巍终结九十年代摇滚
许巍的个人演唱会是九十年代文艺青年的集体狂欢,当年的文艺青年如今大多已成社会栋梁,承载着他们各自的生活重压,顺便为所从事的行业做着小贡献。他们发财的发财、升官的升官,大多过着不死不活、不好不坏的忙碌生活。还和文艺沾点边的,会慨叹这文艺工作其实不像当年想的那样热血沸腾;和文艺绝了缘的,只有在K歌时才会想起自己也曾经那么文艺来着。他们在一个夜晚共赴工体,怀揣着各自的念想,给自己年轻时代的文艺生活做个小总结。
因此,这场被命名为“绝版青春”的演唱会,果然如它这个俗套的名字一样,于万人的K歌纵情间完成了一次个体青春的祭奠——每个人的歌唱富含着曾经的激情飞扬或今日的不堪回首,许巍的歌声只是若隐若现的伴音,这与他们当初和许巍音乐偶然相遇时的情景相映成趣,当年,许巍的歌声曾经“抚摸我的寂寞”,伴随他们度过了“那些无助的夜”。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经历了最为关键的转弯时刻,八十年代的思想启蒙在那时开始迅速蜕变,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在那十年最为胶着,剪不断理还乱。中国摇滚乐在这期间迅速集结,成为独立于官方话语之外的民间力量。一批死磕的人带着死磕的精神走进了死磕的摇滚领域,今天我们无论以怎样的角度去重新审视那段辉煌,都不能否认它迸发光芒时折射在我们身上的碎片,那些碎片尽管已经斑驳,但却成为弥足珍贵的集体记忆,也成为那个时代最为独特的社会符号之一。
这样的大背景之下,许巍承载了独一无二的人文意义,孤独、忧伤、绝望的意向契合了苦闷下的彷徨;流浪、颠簸、坎坷的经历派生出境遇中的共鸣。于是,以音乐为切入点,人们像是和许巍一直在路上,共同经历了他们璀璨的黄金时代。
青春总是以残酷的面貌呈现出来,最终它终究要复归平淡。许巍的音乐也经历了这样的趋势,这与大家的生活变迁并无二至,只是许巍在平淡生活中找到了闲庭信步之外的余音,如同一道泾渭分明的分水岭,曾经激情的人们过起了抱着孩子捧着热包子的平凡日子,那些壮志未酬的理想渐渐退场,而许巍却找到了温暖的表达方式,且充满感念。
基于这些因素,“绝版青春”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非理性的集体狂欢,工体成了一个硕大的K房包间,舞台上的许巍和乐队成了卡拉OK点唱机,人们大体会盼望,要是舞台上方的大屏幕再能打出歌词,那就更好了。
可是,源于日本的卡拉OK当然不是演唱会的真正意义,国外经典演唱会的实质也不在于集体大合唱。忙于在现场跟随原人原音一起“卡拉永远OK”的人们却已顾不上这些,他们要的只是一次煽情地释放。
理性缺席:青春不能绝版
这是许巍踏入歌坛十年来的第一次“个唱”,对其歌唱事业而言堪称里程碑。十年磨一剑,这次“首版”意义上的“绝版”出场,显露出它音乐事件的特殊意味——当一位歌手的首次“个唱”成为音乐事件时,超过九成的上座率、万人K歌的场景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大写特写的奇观了。等了这么多年,人们早就盼着这个时刻了。因此,演唱会的疏漏在很大程度上也就顺理成章地得到最大程度的体谅。衔接的拖沓、舞台的过于简单、许巍的略显紧张、大屏幕视觉的苍白……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歌迷集体狂欢的热望。
许巍音乐上的变与不变并未在这场演唱会上得到完美体现,早期的绝望撕吼轻巧了,特别是“两天”的重新演绎,让人无法感受到其本来的振聋发聩,取而代之的是编曲的华丽轻巧。两个时期的音乐形态在演唱会上被一定程度地混淆,削弱了那些作品本来该有的现场爆发力。许巍作为一位音乐人的多元才华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展现,吉他演奏曲在演唱会里成了空白,唱片里没有过的翻唱也没有得到呈现,这些本来该是一场演唱会的华彩段落。
“绝版青春”是这样一场演唱会,在激情就要迸发的瞬间,瑕疵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听者再酝酿下一次激情迸发,可惜的是,这时,瑕疵又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这是一场激情未能得到完全释放的演唱会。
许巍从九十年代出发,走过了他坎坷的十年。在那一代摇滚艺人大多都已丧失斗志的时候,他依然“不停地唱着,直到所有的弦都断了”。我们大可以把“绝版青春”当作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绝版”,“绝”了昨日的版,当有新的音乐激情以变换的音乐形态呈现出一个永葆青春的歌者。因为我们都曾坚信许巍是一位可以唱到六十岁的歌手。
激情没能彻底释放的“绝版青春”结束了,但愿,它是许巍音乐生涯的另一个开始。
中国摇滚的偶像黄昏
1980年,一支叫“万李马王”的乐队开启了中国摇滚的沉重大门。这被普遍认为是中国摇滚的起点。由此,一批批年轻人踏上了中国摇滚的“新长征之路”。他们大多被淹没在时间的狂流中,只有少数幸运者突破重围,写就了令人百感交集的短暂曲折的“中国摇滚史”。
崔健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国第一代摇滚的代表人物,他像一粒火种,点燃了整个八、九十年代中国摇滚的希望。直到今天,崔健依然身体力行地坚持着他的音乐理想,对于所有曾经热爱以及依然热爱摇滚的人来说,崔健已经成为一种力量的象征。崔健在这二十余年间的作为也使他无愧于这种象征。
然而,九十年代发端的第二波中国摇滚浪潮却颇为耐人寻味。他们曾经创造中国摇滚的光荣与梦想,但时至今日却已日渐老迈,呈现出左右为难的尴尬。
梦里回到唐朝
1992年10月的某天,西单音像大世界,唐朝首张专辑《
这期间,一批摇滚艺人和乐队缔造的辉煌渐次登场,黑豹、超载、面孔;窦唯、何勇、张楚;郑钧、许巍……这些名字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整个九十年代中国摇滚听觉的全部意义所在,在中国的城市与乡村,摇滚从1980年一路走来,终于迎来了它的“盛世唐朝”。
1994年香港红石堪体育馆“中国摇滚乐势力”的空前轰动很快烟消云散,摧毁性的遭际接踵而至,张炬的离去是一桩不幸的偶然事件,唐朝必然的衰落直到1998年发行第二张专辑时终于浮出水面。摇滚乐迷对这张专辑的失望也宣告了对中国摇滚的失望。
今天,我们再来重新审视当年的摇滚辉煌与暗淡,不难发现意气风发的背后有着多少“不安定因素”。波澜壮阔的中国摇滚风潮背后,缺乏扎实地培植与耕作,这片摇滚乐土很快发生蜕变,导致越来越多摇滚乐迷的失望,也就可以找到其必然的机理了。
他们迅速成为偶像,然后,他们迅速消耗了他们本来就不够丰盈的创造力,陷入了重复自己的噩梦中。他们的偶像力量在多大程度上误导了乐迷对摇滚的痴迷与幻想,到今天,都还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中国摇滚的盛世唐朝很快土崩瓦解,进入新世纪,这些摇滚偶像迎来了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如今,重新品味当年波澜壮阔的中国摇滚,只有在梦里回到唐朝了,这倒是一语成谶,唐朝在那首著名的“梦回唐朝”里似乎早已预言了这个苦涩的结局。
贫穷还是富有,这是个问题
整个九十年代的中国摇滚征程充满了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的色彩,造就了无数义无反顾的摇滚信徒,那时的大学校园是摇滚的天下,即便是时髦,摇滚也被时髦得如此壮怀激烈。
当然,这批中国摇滚的冲锋陷阵者当年都过着贫穷的日子。九十年代头几年的北京新大都饭店几乎是北京部分摇滚艺人的食堂兼澡堂,台湾魔岩唱片公司把那里当作临时的工作场所,我曾亲眼见到当时已经如雷贯耳的摇滚艺人们鱼贯而入,一个重要的项目就是吃饭和洗澡——他们有名了,但并未因此变得富有,他们中的大多数依然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同时,北京西山半山腰上的“红星音乐生产社”则呈现了集体农庄生活的形态,许巍的第一张专辑《
也正是这段美好的苦日子,他们这些穷人创造了中国摇滚乐的最强音。
与之对照的是时间迅速流转之后,他们的今日生存状态。
苦尽甘来,他们大都过上了好日子。尽管与当红流行歌手的暴富无法媲美,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买了房子、开着车子、娶了妻子,有的还有了孩子。摇滚乐不可能让他们永远不识人间烟火,他们开始闲庭信步、悠然自得。于是,他们后来的音乐被忠实的摇滚乐迷认为软了,不摇滚了。
郑钧,很久没有发片了,日子过得不错,有个唱片小厂牌,开着一间酒吧,最近写了一本书,说是写了娱乐圈的故事。
张楚,新专辑已成“狼来了”的传说,回西安呆了几年,偶尔出现在摇滚演出中,表现得漫不经心加懒洋洋,在贺兰山摇滚音乐节上,表情麻木还忘了词。
窦唯,旁若无人地进行着音乐探索,其音乐越来越实验,拒绝开口唱歌。在酒吧里进行小型演出,不亦乐乎。
何勇,对媒体自曝“疯了”,偶尔在电视上侃侃而谈。
黑豹,没了窦唯的黑豹早就不是黑豹了。但没了窦唯的黑豹演出不少、唱片卖得不错,生活也算小康。
唐朝,最难产的乐队,传说他们的新专辑很有力量。但在前不久在为纪念张炬出版的合辑中,他们还是重唱了以往的作品。
高旗与超载,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一张张专辑,也是九十年代中国摇滚大军中,创作与发片比较稳定的乐队。
我们不难从上面的简述中看出,这些当年的死磕斗士们都已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涯,过上了不同定义下的好日子。他们音乐上的“软化”是否与生存状态的改变有着直接关系,这是一个较为根源的问题。
摇滚乐的真正核心在于它散发的力量,创作者内心的激情转换为爆发力,感染一批又一批乐迷。应当说,人的成长轨迹决定了初始阶段的萌动蕴含了更原始的创造,可是之后,时间这个残酷的魔法师会让他们的容颜衰老,也会让他们的激情消退。纵观西方摇滚乐历史的脉络,大体也是如此。人总是要老的,永葆激情的创造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但是,这一切与贫穷或富有无关。有流浪的心灵,他的故乡永远在别处。
珍爱生命,远离摇滚
摇滚乐在多大程度上给人力量,也就在多大程度上误导大众。九十年代的中国摇滚乐造就了一批摇滚乐迷,这些乐迷是中国摇滚真正的中坚力量,但也是他们的“乐之暗面”造就了“摇滚精神贵族”的蔓延。他们以摇滚为道德卫士的姿态象征,走进了他们自己设置的违背摇滚本质的悖论怪圈。
当然,我们还没涉及与摇滚乐狼狈为奸的毒品、性乱等等,无视这些负面因素的存在,有失客观、理智。
在越来越多对中国摇滚的失望声音中,看到这样的口号——珍爱生命,远离摇滚!这与十年前对摇滚的趋之若鹜形成了讽刺的对照。摇滚在中国的某种程度的异化被过分夸大,一如当年大家对它毫无保留地赞美。
摇滚是什么,这几乎成了这些年来很多人的诘问。
维基百科对它的诠释不妨作为一种参照:一种反对主流、商业以及文化霸权的音乐。喜欢摇滚的人也多半不是一般的追星族,而是用歌声倾诉一种生活和思想。
摇滚乐最大意义在于摧枯拉朽。幸运的是,在九十年代中国摇滚乐渐行渐远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新的摇滚势力正在迅速集结,木马、左小祖咒等一批真诚的摇滚艺人逐渐登场,成为中国摇滚未来十年的发端。
与九十年代中国摇滚“软了”的状态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这些摇滚新势力铿锵有力,比他们的前辈当年发出的声音更能给人力量。
偶像已成黄昏,摇滚活力依旧。
中国摇滚乐
中国摇滚开始于1986年 “西北风”开始进入刚刚萌芽的青年文化,中国最早的摇滚歌曲是现在大家所推崇的中国摇滚教父崔健的《
九十年代初期,摇滚乐在中国大陆达到高潮,号称“魔岩三杰时期”。魔岩三杰为张楚、何勇和窦唯。
此后中国摇滚几近瓦解,但没有消亡。90年代末的地下乐队有地下婴儿、清醒乐队。近几年,中国摇滚出现复苏迹象,摇滚乐队异常活跃,在各种演出中都可看到摇滚乐队的身影。2004年8月在贺兰山举行了大规模中国摇滚的光辉道路演唱会。
中国摇滚被描述为一种反传统的力量:一种非主流文化、反抗主流、商业以及文化霸权的音乐。喜欢摇滚的人也多半不是一般的追星族,而是用歌声倾诉一种生活和思想。
——出自“维基百科”
中国早期摇滚编年简史
1980年,内地第一支演绎西方老摇滚的乐队“万李马王”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成立。成员有:万星、李世超、马晓艺和王昕波。
1985年,崔健的《
1985年,崔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世界和平年”首届百名歌星演唱会上首唱《
1987年,黑豹乐队成立,初创阵容为郭传林、李彤、丁武、王文杰、王文芳、严钢等,1988年窦唯加入。
1989年,崔健在北展剧场举办个人演唱会,标志着中国摇滚乐的正式出台。随后赴伦敦参加亚洲流行音乐节。崔健推出首张个人专辑《
1990年,被称为“中国首届摇滚音乐节”的“90现代音乐会”在首都体育馆举行。“唐朝”、“呼吸”、“眼镜蛇”、“宝贝兄弟”、“1989”、“ADO”六支摇滚乐队参加了演出。评论家是这样描述的,“距演出场地首都体育馆一里地之远,不少青年伫立在雨雪交加的街头,等待退票。黑市票涨到50元一张。“演唱会期间,崔健接受美国学者蒂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