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禁书》：形式之舞

    久闻这部片子的大名，也在很多地方看到以“情色电影”和一些很耸的文字来介绍它，等到自己去看了才发现原来又是一部被误度或者被别有用心的写手利用的电影。

　　要看懂这部电影，就需要对清少纳言的《枕草子》有一些了解，因为这部电影的名字《The Pillow Book》就是来自《枕草子》，片中也自始至终贯穿着这本书。

　　清少纳言与紫式部同是日本平安时代的杰出女作家，同为宫廷里的女官，只是两人各为其主。在国内，似乎紫式部的《源式物语》更为人所知，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源式物语》更为宏大，而且作为小说也更具有故事性，比较吸引人。而《枕草子》是散文随笔式的文字，又很散淡随性，读起来不象小说那么引人入胜。

　　《枕草子》其实就是枕边笔记的意思，草子就是草纸，书中记述了一个贵族女性日常生活的点滴感受，有日记的性质，文字极为清丽明净，感触也极为细腻动人，比如在片中曾反复出现过的一段：“高雅的东西是：穿着淡紫色的衬衣，外面又套了白袭的罩衫的人；鸭蛋；刨冰中放进甘蔗汁，盛在新的金碗里；水晶的念珠；藤花；梅花上积满了雪；长得非常美丽的小孩子在吃着草莓。这些都是高雅的。”

　　诺子的父亲是书法家，从她小时候就常在她的身体上书写，并署上自己的名字。而她的母亲则每天在睡前给她读《枕草子》，并告诉她她和这本书的作者有着同样的名字。后来在生活的变迁中，诺子开始在男人的身体上书写，写自己的枕边书。

　　分析电影不难发现，在影片的前半部分，诺子始终是被书写者，始终处于男权的压迫之下，甘于做纸，迷恋于被书写。这里男权的代表是出版商以及由出版商介绍的丈夫，并不完全是她的父亲，父亲只是个工具而已。即使她烧了第一把火，离开丈夫到了香港，也还是在到处找书法家做情人，以求得他们在自己身上书写。这时的她还处于自愿被操纵和压迫的状态。

　　而杰罗姆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鼓励诺子在自己的身上书写，鼓励她做书写的笔。并且因他的死亡和被亵渎，诺子完成了彻底的觉醒，烧了第二把火。此时她为了父亲的被侮辱和杰罗姆的被玷污而开始反抗，开始复仇。她在人体上写完了自己的枕边书，并藉由最后的第十三卷死亡之卷完成了复仇。

　　应该说这是一部很晦涩的电影，充满了大量的象征和模糊的意象。为什么我认为诺子反抗的是男权而不是强权呢？因为从做纸的角度来看，女性的细腻皮肤应该更为适合。如果诺子只是单纯地想要反抗强权，单纯地想做书写者，应该也会选择女性的身体。而实际上她将自己作为笔以后全是在男性的身体上书写的。

　　在表现手法上，格林纳威大量采用了画中画的形式，将不同时间和空间的人和事穿插交织在一个画面中，象清少纳言和诺子这两个相隔两千年的女性就经常在同一画面中体验和书写自己的生活。这种方式有很强烈的表现力，使得片子的风格与感情复杂而多变，在营造气氛方面有很强的功效。可惜的是片中用的太多太滥，反而让人看起来费力而厌倦，常常顾此失彼而错过细节，失去耐性，影响了对电影的理解。

　　此外，片中还充溢着铺天盖地的汉字与日文，纸上的，人体上的，投射出来的影子，等等等等。初时还感觉有形式上的美感，后来发现原来绝大多数也只是形式而已。

　　这也是整部电影的弊病所在，过于形式化，过于沉迷于所谓的东方情调。一些有象征意义的东西被反复使用，而且只是简单的重复，没有层次感和新意。其实格林纳威在片中采取的一些表现手法和形式还是很有创意很有美感的，可是头上插一两朵花可以很美，满头的花就成刘姥姥了。另外虽然可以看出导演做了很多的功课，不过对于东方文化的体会和表达，还是嫌有些流于表面。而且过分注重表现形式，反而削弱了对于主题的表达，这也是片子晦涩难懂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至于在很多文章里被津津乐道拿来吸引眼球的裸体镜头，其实并没有什么色情的意味，只是把人体看做是普通的人体，并没有为性而性，也没有什么挑逗的意味，只是从来没在哪部电影中见到这么多的男性裸体。从来都是女性的身体被作为观赏的对象，被裸露被评判，这次轮到了男人，倒也算是对男权的一种颠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