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幻夹克》:穿越时空的隧道

由华纳独立影片公司拍摄的科幻电影《灵幻夹克》在今年圣丹尼斯电影节上颇受好评，但在美国却票房欠佳，关键原因，应该是它在创意上没有新气象。在这个电影中，我们可以看到科幻影片中屡试不爽的经典性俗套：比如失去记忆、穿越时空、自我救赎等等，可以说，它只是信手拈来了一些旧有的科幻影片的成功模式，重新组合成了这么一部电影。它的情节被认为与去年拍摄的科幻片《蝴蝶效应》颇有相似处，都共同地探讨了如何改变一个即刻发生的事件，从而去影响一连串的未来走向。这种影片的本质，都是吟味一种由穿越时空幻想带来的悖论，最终都归结为如何抗拒宿命的安排，几乎使这类科幻作品漫漶成洋洋大观。在这种类型的科幻作品中，其实潜伏着的是人类由古及今的对命运抗争的永恒主题。

一\引线：再祭失忆的法宝

西方电影中对失忆这一元素有着近乎痴狂的迷恋，可以说科幻题材里失忆与时空隧道两种类型占了很大比重，而《灵幻夹克》，恰恰是这两种模式的再次重逢与克隆。影片开头，镜头瞄准海湾战争，交待了男主角杰克在伊拉克战场上被当地小孩一枪击中，头部重创，死里逃生，罹上了失忆症。电影在这里采取了一种写实的样式，似乎表明这是一个真实事件。这种从真实事件楔入，转而进入到一个由科学支撑的幻想故事，无疑是影片妄图制造一种让观众感同身受的真实氛围，体现了影片对现实的参与。

然而，这种把现实的背景融入到科幻影片中的模式，其最终效果往往并不如人意。几乎与《灵幻夹克》有着同样构思的去年拍摄的《满洲候选人》，也表现了海湾战争给人带来的精神上的后遗症。这类科幻题材的故事，一方面批判性地直面战争，另一方面，却把战争的危害性以一种幻想的形式夸张地表现出来，其结果却是冲淡了影片的现实批判力度，用科幻出拳去抨击现实，虽然漂亮，却很难称得上是一记猛拳。好在《灵幻夹克》并没有把更多精力去表现海湾战争带来的后延影响，序幕中的伊拉克战场上的镜头，只为人物的遭遇提供了一个引线而已。

影片对失忆症的招之即来的运用，对照一下《蝴蝶效应》中的男主人公同样的失忆症设置，完全可以看出《灵幻夹克》对于后者的亦步亦趋的模仿与学舌。

二\关键：实现时空的穿越

杰克因为失忆症，无法记起他在回来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阴错阳差之中，他被认为杀死了警察而被捕。

这一段记忆的空白，事关着他的命运。杰克无法通过记忆完成对自己的辩解与救赎，因而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这时候，影片中的一个重要的科幻道具出现了，这就是医院里的贝克医生为病人治疗用的形似束缚衣的夹克，它在影片中实际上承担了“时间机器”的重任，一旦穿上它，就可以穿越时空。

穿上这个夹克的杰克，从当下的1992年来到了2007年，他看到了自己死亡的命运，搞明白了究竟是谁杀死了警察，看到了当年精神病院的物是人非。在未来的岁月里，杰克邂逅了他的一段爱情，而爱情中的女人，竟然是在影片开始时他在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洁姬。

像所有穿越时空类的题材一样，这类作品实际上提出了一个“时间旅行的悖论”，最简单的就是：一名时间旅行者回到了过去，杀死了当时还是个女孩的亲生母亲，可这样一来，他却无法出生也就无法完成这个谋杀了。几乎所有的时空穿越的影片都津津乐道、直接或变相地玩味着这种悖论，并有意无意地恶作剧般地幽默一番。像施瓦辛格主演的《终结者》（1984年）中，未来战士受命回到过去保护人类领袖约翰的母亲，竟然与约翰的母亲恋爱，孕育了约翰，也就是说约翰的属下战士回到了过去诞生了约翰；《回到未来》（1985年）中，男主人公回到过去，当年未婚的母亲竟然爱上了儿子。在《灵幻夹克》中，我们同样看到了种种穿越时空带来的悖论。比如，在2007年，杰克从年老的贝克医生嘴里听到了一串病人的名单，称这是当年由杰克告诉他的，掌握了这一信息后回到1992年的杰克，凭着未来的记忆，把这一份名单告诉了贝克。那么，这份名单的来历只是在未来与过去之间空心地转悠着，竟然找不到一个真正的提供人。同样，劳伦森医生对病孩的治疗办法，也是这种悖论作用的结果，杰克在未来的时空里，知悉了劳伦森医生用电休克疗法治愈了病孩，回到过去后，他把这个办法告诉了正一筹莫展的劳伦森医生。在这个悖论中，没有原因，只是历史宿命地必须出现这种必然的治疗办法，既不是杰克的提醒，也不是劳伦森医生的发明。按照这种方法，只要我们定期进入到未来，把未来的历史拿过来，指导今天的发展，就可以一劳永逸、不劳而获了。这种科幻片的滑稽正是在这里。科学的探索精神，在这种悖论里，被一笔勾销，只有必然出现的历史，不可抗拒地准点出现。穷究这种悖论的实质，显然是在一个因果关系的推理中发生了障碍，在目前的科技条件下，我们只能把怀疑归咎于时空旅行的可能性。而事实上，这类科幻作品的成立前提，恰恰是约定俗成地肯定了时间旅行，于是，一个经典的悖论便像科技馆里的“魔屋”一般，有一点蛮不讲理地摆放在我们面前。

“时空旅行“影片的怪诞与幽默意味正是在这里，也许正是这个缘故，时空旅行影片是科幻影片中的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并乐此不疲时而不断有新作克隆出来。

三\本质：应对宿命的挑战

杰克从未来那儿知道自己的死期在1993年元旦，也知道那个叫洁姬的小女孩，将失去她的母亲。当杰克再次从未来回到今天，实际上他已经听到了命运的可怕的啸叫，这时候，他的最伟大的使命就是向命运发起一场壮怀激烈的挑战了。

“时空旅行”类科幻的本质，我想，正是这种题材中蕴含着人类千百年来一直孜孜以求进行探讨的命运主题。两个不同的时空由于因果关系的作用，必然由“因”产生“果”，也可以由“果”倒推出“因”，这中间的线性的联系，可以说形象化地折射了命运的主要特征。对于命运的抗拒，几乎是人类的一个古老而永远新鲜的话题。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注定难逃杀父娶母的神喻，《睡美人》中的公主也难防纺锤的致命一刺，命运的不可抗拒的主题，也许没有比“时空旅行”这种模式更一目了然，被披揭得更加尖锐激烈了。

于是我们在《灵幻夹克》中，看到了人类文化中那昂扬的命题：就是对命运的抗争。杰克向洁姬的母亲留下了一封信，告诉这位将来会被烧成的母亲，要善待自己，改写自己及女儿的命运，其中有一句话，可以作为对命运抗争的宣言：“有时我们活着就是为了化不可能为可能”，命运的不可能，就是要通过我们的努力，使之变成可能。这种主题，同样是《蝴蝶效应》中所加以阐述的。

杰克正是进行着这种“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向命运的挑战，当他的死期来临的时候，他不可抗拒地跌倒，但就在他垂危之际，他重新穿上了灵幻夹克，于是他又来到了未来，来到了他心爱的洁姬身边，与她拥有了一个相拥相携的时光。命运因为科幻的加盟而发生了改变，电影也就在这里定格，打造出一个灿烂的命运的交响曲。

科幻电影实际上是完成一个造梦的浪漫体系。那些在生活中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可以在科幻的天地里实现，那些永远不能逆转的命运的轨迹，可以在科幻的国度里扭转航向，带给我们的精神以一种光明的愉悦，充实我们的梦想以一种嘹亮的希望 ，我想，这就是科幻作品给人留下隽永魅力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