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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首先的夏天》,从虚构到虚妄

2005-6-19 11:15  来源:清韵论坛 作者:郝岩冰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在新学期的第一节课上,老师布置了一道作文题,《我的憧憬》。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题目已经很遥远了?我也觉得是哦。老师出了这样的题,叫学生去虚构自己的未来。其实,很多人连憧憬这两个字都不认得。只有王首先知道怎么读,是什么意思。这让他的老师有些惊讶。王首先,差生,连课文都背不下来。当然,这是以前。现在的王首先正坐在一所乡村小学的教室里,开始了他的新学期。我说的这个故事,是影片《王首先的夏天》。影片的结尾就是这样的,封闭的,完满的,自足的。这里的憧憬与未来无关,它是指向过往的——这个悖论是导演李继贤失败的证明。他的叙事策略,无法完成对中国当下现实的想象性解决。
  
  这么说似乎有点沉重。本来,我也没有想到这部影片会深入到一个如此严肃的问题中去,我是把它当一部轻喜剧来看的。但是,乡村少年王首先平静的夏天被打破了,设置组的到来破坏了他的平衡状态。副导演大刘的一句话,让王首先仓皇地放弃了他的日常生活和学习,他的重心偏移到拍电影上去了。对于一个乡村少年来说,在这样的意外中,发生如此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很容易理解的对吧?何况这个男孩子还对成龙、李连杰那么崇拜。影片中有一组非常可爱的镜头:王首先端着饭碗坐在炕沿上看电视,一边看,一边吃,看到打斗激烈的时候就不吃了:)他放下饭碗,去模仿那些功夫明星的动作。他用自己少年的天真和幼稚去表达他的崇拜,当然还有渴望。
  
  这种崇拜与渴望是真实的,但其所指却是虚构的。虽然王首先不可能说出关于“虚构艺术”的话,但他有一个直观的印象,电影/电视是假的。如果先前长久的观看电影/电视的经验还没有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那么,在他加入剧组之后,电影/电视的伪装已经在他面前彻底剥落了。所以,我觉得,王首先崇拜的对象就是虚构本身,是用影像的方式所呈现出的,虚构行为的结果,电影/电视。他所渴望的,就是亲身进入到虚构/表演行为中去,是用辣椒擦出眼泪以获取一个表演/虚构的机会。
  
  如果李继贤想利用这样的动机来推动影片的叙事流程,那么,影片的既成事实就是虚假的,是找不到任何动因的空穴来风。
  
  王首先经过几乎算是磨难的周折,终于得到了校长的许可,由副导演大刘带进了剧组。在拍摄电影的过程中,王首先表现出令人惊异的天赋。这个以前从未曾完整地背过一篇课文的乡村少年,竟然在上镜之前背会了所有的台词,而且“是全剧组里背得最好的。”很显然,王首先愿意为了他的崇拜与渴望付出努力,乃至我们后面看到的任何代价。当他真正获得了自己梦想的那个角色之后,却在表演中卡壳了。“我不想去城里。我想留在村里。”王首先无法绕过这句台词,在拍摄数条之后,导演决定撤换王首先。
  
  这个结果是他早已经知道的。当他知道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星星,从回到乡村里就再也不愿进城的时候,王首先百思不得其解。他找遍村里的老小,要他们签名证明,没有人愿意从城里回到乡下。他将签名的单子送给副导演大刘,大刘警告他,如果他不按照剧本演出的话,就要被导演撤换。王首先依旧拒绝说出那句台词。
  
  王首先坚决的态度将影片虚弱的叙事能力逼迫得破绽百出。他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认定了城里的生活要比乡村的好,导演把王首先所渴望对象由电影转换成了城市。但是影片根本就没有铺设这样的认识基础,甚至连必要的暗示都不曾有。这样的暴力位移造成了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比如,王首先拒绝说台词,影片给出的理由是他不愿意撒谎,但他让同学代他答到却分明是一种业已习惯了的欺骗。如果说这样的行为并不能影响到王首先的品质,那么,他明知道是在表演而坚持不说,就只能是导演一相情愿的安排了,是不免虚妄的假设。
  
  如果王首先的态度成立,那么影片的问题就不在于电影和虚构的问题了。影片将从此转入对两个不同的文化空间的探讨问题,但是,王首先的力量不仅没有来源,而且没有去处。城市在影片中是被消隐了的,也就是说,王首先想要进入的城市只是他的一种臆想。我们勉强可以将剧组和城市扯上关系。但是很滑稽,剧组与村民的关系在更大程度上被表现为合作,而不是对抗。王首先连一个虚拟的对象都不曾发现,他的固执,只是对于一种幻象与虚妄的固执,因此而不具有丝毫动人的品格。
  
  对于这样的问题,影片采取了回避的态度,或者是逃跑。剧组将测光镜遗落在王首先家的篱笆上了,他因而有了追逐的理由。在文化的意义上,王首先的追逐显然追求的喻体。他到底追求什么?代表着虚构行为的参与表演机会?还是彻底沦为虚妄的城市幻象?用来表现王首先追逐的冗长篇幅根本无力回答这样的提问。
  
  影片的结尾似乎提供了另一种所指之可能。王首先归还测光镜的行为意味着品质的归还。能够用来描述这种品质的形容词早已在中国文艺中构成了解释农村的意义链,比如,善良,真诚,朴实等等。王首先不惜走烂双脚,磨破手指,将测光镜递交到大刘的手上,后者在大树底下不无感动地揽过这个农村少年的肩膀。大刘曾斥责王首先,“你以为城里什么都好吗?”这个不什么都好,也可能什么都不好的城市,通过王首先归还测光镜的行为而被还回了某些品质。不管是在影像表层,还是在文化含义上,两者都达成了一致——大刘领着王首先上了汽车。
  
  最后一个场景再次却证了这样看似无端的推测。大刘给学校邮寄了一合录像带,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镜头前微笑。这一组看起来像拍摄花絮一样游离的镜头,表达了大刘的感动——他在这些孩子们身上发现了自己缺少的东西。但是,大刘丢弃了什么?再看王首先的归还,就成了一次农村文化对城市文化的赏赐,其潜在的前提是二元对立的高下关系。
  
  “电影很无力”,我在某个电影讨论版上发现这句话时,竟然有一种冰凉的感觉。电影的确很无力,在面对着强大的中国现实的时候,银幕永远都不会成为政策演练的草稿纸。李继贤仓皇无力的叙事固然是该片的缺憾所在,但是,如果将影片最后那个别扭的结尾看成是一种无奈的话,又有哪一部电影能够逃脱这种无奈并且给出答案?我愿意将所有影片的结尾都看成是一个现实渐隐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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