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浪:祖咒新专辑碟评

一个人感到悲伤就去平安大道

                       ——祖咒《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的碟评

我乐意被《像孩子似的倾听》那开首的悲怆打倒，并且，情愿继续。

是从上一张唱片开始，我认识了这样的左小祖咒，一个有着浓厚悲剧情结，并且真的在用心歌唱的音乐家。

即便，那悲怆，被随即而起的节奏遮盖。但，当这个人的声音传来，又复归……

“我想说我爱你，但是没有；但是我没有，说我爱你”，衬托着王凡的和声，这不断重复着的一句话，又把悲怆升华。

而在这悲怆里，真的需要倾听的是什么？

“阿丝玛”，如以往，祖咒叨念着，像是在讲述、叙说，又像在耐心劝慰，和他说过的哥哥对弟弟的语重心长一样。我一直没有想清楚，这频繁出现在祖咒唱片的词汇，究竟是属于他内心深处的情结，抑或，一种符号？只是，我一直明白，“阿丝玛”的每次出现，都一定寄托着不同情感，和欲望。

我又听到了李延亮的吉他，并且，如我预想过的，出现在这唱片最重要的两首作品《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和《平安大道的延伸》。一个音乐家，不管有配合多么娴熟、得心应手的乐手，一旦涉及实质，还是要找真正自己内心里认可和需要的人来合作。我不知道祖咒是否同意这种说法，但我可以拿出祖咒也喜欢的“经验”这个词来佐证，还有他说过的“贵族与暴发户”乐手的区别。

在不断的重复中，祖咒成就着高潮，并把情感推向顶峰。“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一如的伤感，忽隐的吉他和手风琴相辅交融，同这个脸上写满虔诚和经验的男人的沙哑嗓音一起，表述着催人泪下。“当我推开那扇门，想看看永恒荣光的壮景，那没有他们说的实用阶梯”，这是否，祖咒真正“悲伤”的源泉所在？

从上一张唱片，我开始彻底相信，祖咒是真正属于人民的。他把人民，更确切的说是底层人民，放在需要仰视的位置。而这，就充分体现了祖咒的睿智，他没有把自己的情感酝酿成多么拙劣的苦大仇深，而是巧妙的打着擦边球，政治擦边球。这已深刻烙印于《祖咒在地安门》，并且针锋相对。所以，我没有想到，这种情感，在《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变得那么内敛。但当我真的听了几十遍这张唱片之后，才真的领会了“掌权者不哭泣怎么赢得人民”的深远内涵，它比多么的针锋相对，更悲壮、更迅猛、更有力量，是结晶。更具有反讽意味的，这居然出自一首名为《尊敬》的作品。而那刻意的旋律，也很容易的就让我联想起张楚“上苍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这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两句话，异曲同工的完成着歇斯底里和宣泄。

“用情歌的方式唱政治”，应该是祖咒喜欢的提法。也确实，这在中国的开天辟地，让祖咒赢得了巨大荣誉。如果再高尚一下，还可以贴上一个“政治歌手”的标签。但在我意识里，这至多算是佐证，还不能表达、诠释一个完全的左小祖咒。他其实不经意间表露的骨子深处的“悲剧”本性，让我更愿意踌躇于“悲剧歌手”，徘徊，仰望。即便，在《尊敬》的大部分时间，他那真的独特起来的嗓子，更多时候是故意的撕扯和践踏。

平安大道终究能够延伸到哪里？大概祖咒也找不到答案。那其实和“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呼应着的流畅和凄美，也只是模糊着漫无方向：一个人感到悲伤就去平安大道。

珊妮小姐似乎不经意的吟唱，把《当我离开你的时候》神化。这也应该是那位参与了此张唱片五首作品录制的吉他手，表现相对完美的一首歌。那暗哑的吉他副旋律，及接续而起的间奏，点缀得恰到好处。她们，和这个面相鲁莽粗犷，但表现出来却又细致入微的男人嗓音一起，穿梭、纠葛。 “你若是要嫁人不要嫁给我”，祖咒的惨情表达，声泪俱下？

《征服》一定是祖咒的反诉，“公众偶像”也应该是属于他内心里的话。开首那铿锵有力的节奏，在把祖咒渲染。而《这些天的一天》，就当作是祖咒一个瞬间的记录吧，包括心里和心理。

吴俊德古典吉他和冬不拉萦造的新疆风情，大秀了一把《恩惠》，入木三分的刻画了走在塔克拉玛干的“阿丝玛”，背着长子抱着幼子拉着情人，好似描述过的苦鬼，但气宇轩昂。而祖咒，则承继着思维，用怪异调子和新疆嗓音的《感激》继续着《恩惠》的故事。只是，它究竟能够继续到什么时候继续到哪里，祖咒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我相信，祖咒的心情，是远没有平静的。即便，这唱片的封面，已不是我想象的深色调，不再乌七八糟。那一望波纹涌动的海平面，那一定象征更加坚决的石头，在把祖咒深刻表述。但祖咒应该是至深的，他不会那么轻易的被谁看透。所以，这真的悬寂三年、效果比齐欧美的中国摇滚乐天价发烧碟，也一定满目谜题，是需要仔细体会、揣摩的。所以，在新的谜题涌现的同时，祖咒也在把自己抛弃，把自己的过去抛弃，然后，期待答案的惊喜。

“一个人感到悲伤就去平安大道”，这是否也包括这个名叫左小祖咒的人，我不知道。但每当这句话被响起在耳畔，我都像是看到一对孤儿兄弟的那个饱经风霜的哥哥，在耐心的安慰、劝解自己的弟弟。他在讲述一个故事，自己的故事，或者内心。

一个人感到悲伤就去平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