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别让纪录片走得太难
纪录片市场的委靡已不是一个短时间的问题,因此,当两部纯商业发行的电影纪录片《
进院线,
获奖,是否昭示着中国纪录片的春天已经到来了呢?
两部片子的导演田壮壮和陈真分别从电影和电视的角度,对纪录片的市场问题、出路问题进行了分析阐释。所言或许尚不能盖全,但却从一些层面较为深刻地揭示出中国纪录片市场的现实状况。
让田壮壮谈市场,似乎并不是他的强项。但作为一名资深业者,市场所带给他的感悟,似乎更强于模式化的理论。
田壮壮:不是萎缩,是基本没有市场
纪录片、电影,无“楚河之界”
曾经,媒体毫不客气的关于“《
“如果追溯起源,最早的电影其实是以纪录片的方式出现的。后来,文学和戏剧开始进入电影,才产生了现在的故事片。也就是说,电影是纪录片发展过程中的延伸和完善。近年来,由于较强的娱乐性和故事性,以及各种视听语言的感染力,电影迅速壮大,各类电影片种不断丰富。与之相比,纪录片更多带有文献的意味,是一种有历史价值的记录,而电影则主要突出娱乐功能。从本质上讲,纪录片本来也就是电影。”
田壮壮一直强调电影的发展速度,强调电影的多种品类,包括纪录片。但时至今日,当电影的发展已经相对成熟完善时,我们的电影市场却没能和电影的发展“门当户对”。以至于长时间以来一直误导着人们:像纪录片这样的影片只应是电视的产物。最近一段时间,纪录片已开始作为“大片”进入影院,像《
纵观很多大的国际电影节,其实从来都没有把纪录片弃之门外。今年初,纪录片《
热爱,并不等于已经有了市场
虽然有国际上纪录片的张灯结彩作为背景,但在谈到国内纪录片的市场问题时,田壮壮却很坚决地纠正了记者的“市场萎缩”的说法,而是说“基本没有市场”。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虽然目前国内有很多的纪录片工作者,电影学院也开设有纪录片专业,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年轻人执迷于纪录片创作,但片子做出来了,却没有播放的空间。曾听人介绍一位纪录片爱好者,原本生活富足,后来为了拍纪录片几乎变卖了所有的财产,为的就是一个爱好。他的作品从没在商业场所播放过,有过的观众也仅仅局限于发烧友俱乐部成员。这让人不禁为那位爱好者担心,当他的单向投入彻底掏空了腰包的时候,又该拿什么来继续自己的纪录片事业呢?
国外的电影市场相对成熟,就是因为它具有较强的包容性。商家的经营品种多,观众的选择余地也大。故事片、艺术片、纪录片、动画片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田壮壮认为,在以上的片种当中,纪录片更应得到国家的支持。它与故事片不同,不能完全按商业化模式运作,其特有的文献价值和艺术价值在社会发展中是长期效应,而非短期表现。
早年的影院曾以加片的形式来放映新闻电影制片厂的纪录片,这是我国最早的纪录片平台。而现在,这点有限的空间已被纯商业化的广告所占领。在田壮壮看来,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不是强迫现有的影院给纪录片留出空间,而是应该建设新的风格类型的影院,专门播放人文、艺术、纪录等多种品类的影片,走精品影院的道路。
田壮壮认为,目前我国的电影市场基本还处在靠院线跑马圈地的局面。格局和方向虽然是对的,但软硬件都没有配套上马,距真正的产业化还有相当的距离。成熟的院线应该是一条发达的高速公路,能够包容各种型号的车辆。目前的现状是,一是跑的车少,二是好车不多,跑得不通畅。
没有路,摸着石头过河
田壮壮是个客观的人,虽然他以自己一贯的直白风格给中国目前的纪录片下了“基本没有市场”的定义,但同时也坦承,中国现在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纪录片。比如和《
中国的电影高速公路上缺少好车,纪录片市场缺少好作品,原因就在于起步的艰难。培养一个成熟的市场是件费时费力的事,需要的是敢为天下先的开路先锋,需要的是真正脚踏实地去做的人。比如田壮壮拍《
用心去做,总有希望
片子做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发行的问题,田壮壮称它“是件很难的事”。纪录片的市场不好,并不意味着纪录片不好看,关键是要给观众一个有片可看的市场。《
与之相比,《
确实,作为一名执爱艺术的导演,田壮壮已经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说自己最大的责任就是把片子做好。现在,田壮壮已经飞赴日本拍摄自己的新片《
和田壮壮身上浓郁的电影人特质不同,陈真更多地显现出电视人的自由和活力的张扬。作为央视的资深制片人,陈真的市场观代表了大多数电视纪录片人的心态。
陈真:市场由谁来做?
初涉电影市场,以幸运开始
在纪录片市场里,虽然《
陈真自言《
相形之下,有了前车之鉴的陈真初涉“商海”便觉心有余悸,底气不足。他深知,纪录片和那些热乎乎拿在手里的商业片不一样,不是选择谁发行的问题,而是谁肯发行的问题。
陈真开始上门求人。幸运的是,华夏老总刘建忠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原本定于2004年2月上映的《
赚钱是谁的事?
和目前国内纪录片的现状相比,《
钱“砸”得“大方”,有限的资金立时捉襟见肘。何况,以五年、胶片拍摄一部纪录片而言,600万也确实不是一个大数目。陈真在接受采访时说了一句挺中肯的话:“我们哪有钱做宣传啊!”确实,没钱。陈真不但道出了国内纪录片市场的现实情况,也反映出大部分纪录片制作人的市场态度。
在投资回报的问题上,陈真表现得出人意料地漠然,他说这不是他所能关心的问题。陈真的态度其实是一个普遍现象。绝大多数“正规军”的纪录片制作人都是以电视台为背景,由电视台投资拍摄,如同完成命题作文。片子交给台里就算完成任务,根本无须考虑赚钱的事情。在这种惯性下,陈真对票房这种大事甚至冷静到“不屑一顾”也就不足为怪了。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揭示出国内纪录片的一种近乎“可怜”的生存状态。没有市场,没有收益,于是很多制作人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一种精神意义上的回报,也就是评奖。获奖了,你的工作价值、社会价值就得到了认可。所以,如果说票房也曾经让陈真有过一些担心和关注的话,那也只是在听说华表奖的评奖资格是300万票房时。当然,期待获奖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市场意识。除了精神上的慰籍,奖金也可以权作投资回报的一点补充。但毫无疑问,奖金与投资相比,不外乎杯水车薪。
或许因为600万不是掏自自己的腰包,陈真对于“把600万赚回来”解说得特别轻松。他说600万也可以说已经赚了回来,因为首先应该看到它的社会效益,这是无价的。
既然无价,那么我们就可以把它定价成600万,甚至是800万、1000万。在手里没有钞票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把自己认定为“盈利”。很高兴我们的纪录片工作者所具有的乐观主义精神,但我们似乎更应该看到,社会效益不是凭空搭建的海市蜃楼,它必须以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为基础才能不断繁衍发展。
产权分明,走公司化道路
如果仅仅以陈真对“赚钱”的漠视就否定掉他的经营头脑的话,显然过于武断。相反,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之所以会被人臆断,只是因为他的过于坦率。陈真阐述的是一个普遍现象,这是一个不能被他所左右的体制的问题。
陈真知道《
在《
另外,发行公司、院线、制作方之间的利益关系不明,也是一个让人难以施展手脚的原因。陈真认为,纪录片要走市场,就要先实现运作模式上的商业化,再实现内容上的商业化。首先要产权分明,调动投资者和创作者双方的积极性。在他看来,一个比较理想、可行的办法就是按公司化的模式来运作。由投资人、导演、发行方、院线等共同参与资本运作,按比例分取利益和承担风险。责、权、利明确到位,才能确保每一个环节上能量的最大释放。
中国有着一支很大的纪录片创作队伍,但制作水平普遍不高。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有市场意识,特别是那些高就于电视台的纪录片编导,只是受命工作,其他不用多虑。但是现在,收视率已经成了悬在大家头上的一把剑,让人不得不在压力下考虑观众市场的问题。最近在北京举行的一次国际纪录片展上,“市场”已成为业内同行们探讨的中心话题。谁来做市场?只有我们自己。
这里还有一个矛盾:懂纪录片的人往往不懂市场,懂市场的人往往又不懂纪录片。虽然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但从现有的纪录片队伍里培养一支具有经营管理能力的精兵强将,则不失为一个简单、易行、有效的办法。
目前,陈真的《
现在,制播分离已成大势所趋,越来越多的电视作品转而成为“公司产品”。《
市场,其实是一个最理性不过的东西,它只按照自己的规则发展。只要这个市场是开放的,不论是田壮壮还是陈真,任何个体只要顺流,就能确保生,长,而不是灭亡。
综述:天道酬勤,“做”出市场
市场特性:适者生存
田壮壮和陈真有一个共同的看法,就是中国的纪录片目前没有市场。如果说中国电影还能堪称有市场的话,有的充其量也只是院线。真正的市场,有其自身的运作规律,其中所有元素只有服从这一规律,才能适时生存,并推动市场的发展。
客观地讲,中国目前的电影市场还基本处于单向运行的状况。除了张艺谋等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只是单向投入,很难搭乘获利返回的列车。一些国产电影长时间走不出断乳期,过分依赖于国家的政策扶持和电影局的资金“赞助”。长此以往,市场势必在失衡状态下畸形发展。所以,目前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培育一个成熟的市场,要有激励机制、利润回报机制,有扩大再生产的机能。
所谓的纪录片“没有市场”,究其原因,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客观的,是我们市场自身的不成熟、不完善以及供需双方的混乱和失衡;二是主观的,是纪录片创作者个性化的过分体现,作品本身就不具备市场性。作为纪录片的创作者,要想在市场中生存,就必须要学会适应市场。很多时候我们过多地抱怨“他性因素”,抱定“个性表述”不放而很少审视自我。但当我们把自己从阳春白雪的孤芳自赏放置到市场当中,把自己定位成“商家”,定位成商品生产者和出售者时,确实有必要先问一问市场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市场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共同体,其中每一个元素既相互影响又各自独立,所能影响的范围也是有限的。作为卖方,当纪录片创作者们无力过多地影响买方,也就是观众时,所能做的,只能是努力强化自身的力量。适当地放弃自我,并非是对市场的逢迎,而是先立足,先生存,再在一个良性的轨道上掌控市场。
市场需求:敢为先者
应该说,田壮壮和陈真都还是幸运的,他们“第一个吃了西红柿”,虽不是大飨美味,却都浅尝了甜头。市场常常是没有定论的,只有在走的过程中发现商机,把握商机,才能携满收获地到达彼岸。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缺乏理论家,站在岸边指点江山的那一种;我们所缺少的,是如同田壮壮或陈真这样的一些探索者,是那种用他们的成功或失败为后人指点出路的先导者。
再说回陈真,从事纪录片工作多年,但由于工作关系,所创作的大部分都是外宣作品,国内观众无法看到,这一直是他的憾事。另外,国内电视台播出纪录片的时段也是有限的,不能将相对较长的纪录片一次性完整播出。这时,院线似乎就成了能够完整展示长纪录片的一条非常合适的出路。陈真希望观众可以在影院里从纪录片当中同样得到视听享受,同时,他也希望通过院线的放映,给纪录片工作者一个告知社会的机会,让更多的人知道,纪录片还存在着,还有一批人正在为之艰苦努力着。
当然,不管选择了什么样的途径或是抱有什么样的心态,主观愿望都是发展纪录片事业。但愿望不等于现实,一盘散沙成就不了市场,更不要说形成“产业”。市场的培育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需要搭建一个规范、合理的市场平台。应该说,这时的市场还需要一些政策上的支持。虽然行政干预不足以主导市场,但行政干预却可以制定一条合理的规则,让大家按照有序的轨道在市场上竞争。
市场发展:自我创造
90年代,电视台曾经给予纪录片很大的播放空间,但近年来这一领地正在不断地萎缩。一方面表现在纪录片栏目的缩水,另一方面则表现在播放时段越来越处于不利地位。
放眼望去,纪录片在其发展史的页码上,似乎总是多磨多难,总是处于在市场门口徘徊的尴尬境地。而娱乐片、故事片等的强大攻势,更是让纪录片不得不一次次面临强烈的生存危机。
缘于我们自身的首先是定位问题。比照在电影节上力捧奖杯的《
纪录片的举步维艰还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是资金问题。很多投资人对纪录片抱有惯性认知,认为纪录片收益小,观众是小众群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