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涵的草包,抑或策略的失着?——与周先生黎明小议《海上钢琴师》
偶然看到周黎明先生关于《
在南大小百合看到这番议论(经转载),觉得颇可商榷。诚然,《
当时码了好大一堆字,结果电脑莫名死机,兴致全无,在朋友鼓动下草草又说了个大概,列位将就着看看:
1900一片的整个情境和故事设置,实际上都在隐喻着在从近代转向现代(乃至现代性)的过程人(尤其是欧洲人)的精神境遇。
活跃于上个世纪初的现代派鼻祖和先驱之一的后印象画家高更就曾大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如果说在从古典向近代转变的过程中(文艺复兴为标志),欧洲人是带着他们心爱的家什物件和心中温暖的烛火上路的,那么在从近代向现代(现代性)转变的过程中,欧洲人发现自己独立荒原、两手空空、四顾茫然,丢失了一切,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个过程中的现代人类世界很像那艘终日漂泊于大海之上没有归属的弗吉尼亚号,它漂浮海上始终与土地没有血脉联系的情形,正如人类世界进入现代以后逐渐丢失连接于大地母亲的根系的情形。1900正是这艘船上的一个敏感的终生过客,1900的人生和他的人生所遇到的一系列问题是一个典型的现代主义语境下敏感的艺术家的人生和问题(而现代主义的艺术家们的人生和问题也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人生与问题,他们只是由于被放逐或自我放逐到社会结构之外而更为直接和冷冽地承受着这一切,他们的人生和问题本身就是关于近代以来人类境遇的一个高度凝练和纯粹的寓言),1900生而被放逐,他没有出身,没有父母,在通向过去的时间向度上缺失一切线索,他不在这个社会结构中,因而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这个社会结构中开始人生的起点,他往哪里去?这个对大多数人来说由于被抛入确定的结构中而部分乃至完全前定的问题对他来说必须全部由自己来确定,他从骨子里而不是做派上像一个现代主义大师,他疏离/孤立/封闭/敏感/焦虑/形而上/脚不沾地/有超人气质/看似自洽自足又脆弱无比/目空一切而又什么都不是,当他站在舷梯上踯躅于上岸与否之间时,他敏锐地察觉到:钢琴从左到右、从右到左都是88个键,面对这个有限的空间,他能把自我扩张到无限,而他所看到的城市却是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强大而冷漠地外在于他的,他面对城市转身而去的选择其实正是整个现代艺术的选择,现代艺术的一个根底性格正是以完全异质和隔绝于现实的艺术乌托邦来对抗和否定现实(不理睬也是一种对抗和否定)——
在这里,我借用现代艺术及其历史来说事并非是说主创人员就一定是这样想的,这叫“比如说”而非“就是说”,我提到这些的原因只是因为这里存在一个可以凭之切入影片内涵核心的路径可能;除此以外,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
这样的内涵不可谓不深,我相信明眼人也看得出来我说的这么些也不尽是穿凿之谈。但是1900一片败就败在错误地采取了拟好莱坞化的创作策略,把事情弄得肤浅化、表面化,乃至有点哭笑不得的喜剧化,让大部分观众早在能对影片本应有的强大内涵有所察觉之前就先把自己丢失在由被煽情而来的享受之中。
我们应该注意到这是一部意大利导演拍摄的英语电影,我还不清楚影片的投资方是谁,但是可以看出投资方希望把这个电影拍给什么人看,而导演本人又做了怎样的妥协乃至迎合(也许托纳托雷本人也有借这个片子走向好莱坞,走向英语观众的想法)。
还有句题外话,周说“如果弹得越快越像大师,那么世界钢琴比赛中就不会出现肖邦的曲子了”,费解啊,肖邦的钢琴作品我不敢说全部都听过但起码还是听过九成以上,起码这位大师不是以作品速度站在快的反面而闻名吧,相反他的那些在中国最大名鼎鼎的作品倒还真是热烈得很。
最后,几句闲话,我想以最粗陋简明的方式说明一下我和其他一些所理解的人的演变:
三个关键词:人 世界 大地
如果表明一种层次或空间关系应该写成这样
人
世界
大 地
史前到古典:人的世界的生成过程,人由与大地混沌一片本身就是大地的一部分而逐渐开始生成自己的世界,这时这个世界与大地血肉相连,且未发展到完备而基本自足的形态,人通过技术制作一些物品,但仅仅只作为工具,且这些物品中尚保存有自然形态残余
古典到近代、现代前期:人的世界的完备、独立过程,人的世界开始出现明显的与大地的质差异,世界开始与大地拉开距离,甚至对抗,人通过技术制作一些物品,这些物品在人的生活中起重大作用,技术物品支撑起了人的世界,技术物品中自然形态残余日益稀少,但人尚能与大地母亲发生联系
现代后期至今:人通过技术制造的物品完全构成了世界,技术物品中完全没有自然形态残余,人彻底失去了与大地的联系,技术物品构成的世界取代了原来的自然大地的位置,技术物品大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