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 登录注册

《鸳鸯蝴蝶》:那么远,这么近

2005-3-3 13:28  来源:网易娱乐  作者:慕鸥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对那些看了《美人依旧》倍感郁闷的周迅迷来说,《鸳鸯蝴蝶》或许会让他们稍感慰安。周迅原来还是可以那么漂亮伶俐,在她千变万化的可爱神情背后,你简直能断定她还是有点演技的。而与她搭档的陈坤,也是一如既往的帅气,纵使有那么一点花心和犹疑,但依然让你觉得他们是再完美不过的一双,那么登对,那么无可挑剔的一对银幕情侣。


  除了让周迅焕发该有的表演状态和气质风貌,《鸳鸯蝴蝶》最令我觉得可喜的是,作为曾经的香港电影新浪潮干将,严浩并没有在时代的洪流中自甘落伍,他居然保持了对时尚的敏感和好奇,而且敏锐地抓住了当下都会青年普遍会有的生存惶惑——对爱情的茫然,以及对周遭一切难以把握的迷惘。不管是否受到他那个会做音乐的儿子严羚的影响,严浩能够走出这一步,都是值得赞许的有益尝试。


  回顾严浩的过往作品,总是让人惊叹于他对纷纭不安的历史氛围的想象与营造,对人性里爱恨纠缠的着迷与深刻认知。到《鸳鸯蝴蝶》则可以说做了一个较大的转向。如果说以前的严浩专注于那些过去式的传奇色彩浓郁的人物,那么现在他的目光则移至平静的都市生活背后那些年轻的寂寞的心。——他们外表光鲜亮丽,内心却异常孤独。从以往刻意渲染的历史时空中抽离出来,这一回严浩尽量简化和表象化了他的故事,但也多了一份亲和力和一丝 温馨。这是由远而近的魅力。


  更有意味的是,与从前作品通过道具、服装等元素来努力还原历史的“真”不同,严浩在《鸳鸯蝴蝶》中是有意地打造现实的“假”。整部影片的故事,也即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完全建构在“巧合”之上。阿秦去杭州散心,意外地遇到小语;阿秦跟小语去爷爷奶奶家,看老照片时发现他们俩在小时候就曾在一起合过影;小语去北京找阿秦,两人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竟可以透过车窗一眼望见对方;最后小佟死了,他们俩又不约而同地上了小佟的网站聊天室,在你来我往的试探中找到和解的台阶。


  以上种种的“缘分”迹象,完全是为了述说一个无巧不成书的故事,好像“假”得明目张胆,其实还是为了反衬出一个“真”——不管爱或者不爱,都要真诚地面对自己和他人。小语和阿秦一开始因为不爱,所以不“真”,对自己不“真”,对未婚夫/妻也不“真”,所以会表现出婚前综合症——自我怀疑、负疚感、心烦气躁。而当冥冥中不可解释的力量——“巧合”或者“缘分”——强迫他们要与各自的生活割裂开来并走到一起时,由于惯有的多疑和缺乏安全感,他们犹豫不决,甚至感到胆怯。再说他们原本各自生活在相距遥远的两个城市,看上去就像两条永远不会交叉的平行线,但现在突然发觉他们早就彼此交叉甚至有日趋缠绕的倾向——原来那么远,现在这么近,这就有点“可怕”了。看到这里严浩的用意其实也就昭然若揭,一切的“缘分”,不过是催逼、敲打、警醒片中人物克服内心怯懦、不再对生活妥协的故意桥段罢了:一再的“巧合”,就是一再的追问与自我反省;越是感觉“缘分”强烈,越是应该真诚地面对内心。(算命小武的出现,是同样起促成作用而添加的人物。)所谓欲“假”还“真”,与其顶着道德压力背负世俗责任,不如干脆放下包袱投入真爱,大体是严浩在《鸳鸯蝴蝶》中暗藏的心机。


  影片中阿秦在写剧本时说过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天上的星星,孤独地在过日子,只有勉强支撑着,才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这段话的言外之意即是点破一个悲哀无奈的现实,许多人都是在自欺欺人地生活,明明感到孤独寂寞,却也要为了惯性/责任而勉力维持现状,成全的是无谓的道德(阿秦花心地同时交几个女友,而他的未婚妻宝宝也在背着他交男朋友,说明我们自以为是的道德经常是虚空脆弱而要破灭的),为难的是自己,伤害的是他人。影片最后阿秦跟小语走到一起,他们终于在爱情上找明了方向,无疑于宣告从天上掉到地下,从伪善的道德假象回到尘世真实的爱欲;他们不再是天上孤独的两颗星星,而是人世间脚踏实地的一对爱侣,相信再也不会有一开始要结婚时的那种“不踏实”感。这恐怕也算影片的另一个“文眼”吧。


  由远而近,由天上到地下,如果非要从影片中寻找具像的映证,那就是阿秦在北京与杭州两个城市间往返,最终的情感落脚点也是在一个和杭州差不多印象的城市绍兴。北京与杭州/绍兴同为城市,体现在影片中却是两种全然不同的风貌。北京几乎都是高楼大厦霓虹闪烁,人物也都在现代化的钢筋玻璃构造的建筑/场所中出入,街头也总是嘈杂不息的人流和车流;而场景一旦切换到杭州/绍兴,镜头几乎都停留在湖光山色、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之间。影片还透过阿秦的一句对白暗示了这种区别,北京是一分钟走一百步,而杭州是一分钟走四十步,可见北京生活节奏之快压力之大,而杭州之悠闲与散淡。再从情节上看,北京可以说是一个没有爱情埋葬爱情的地方(阿秦跟宝宝没有爱情,后来跟小语同居又失败),杭州/绍兴则是一个培养爱情成就爱情的地方(阿秦跟小语在杭州相遇相恋,后来又在绍兴复合)。影片将两种城市做了如此显见的区别,这当然是主观而片面的,因为北京也会有怡情养性的地方,而杭州/绍兴肯定也会有高楼大厦,严浩的偏心由此可见一斑。


  这里的问题其实是,这两种城市不过都是严浩想象中的符号化背景,经过他的有意回避和重构,因而形成泾渭分明的两种外貌和内涵。影片也通过小佟告诉我们,中国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是黄色的,电影中的北京就是黄色的象征,对应的是人际关系的紧张/不信任和沙漠化的情感/心灵;而杭州/绍兴的山水风光就是弥足珍贵的绿色,在那里你也可以寻找到往日的情怀和真爱。所以影片的怀旧色彩还是很明显的,从中我们也可以窥测到严浩的文化心理,以及对传统山水和人文风物的依恋。这却是由近前的人和物来作遥远的缅怀和追思了。


  至于强行加入小佟这个人物,也是出于上述原因。小佟其实是一个寄托了严浩诸多希望和愿望的角色。他既是一个环保工作者,又能真切地认清自己的内心,爱一个人可以大胆表白不求回报(小语尤其阿秦在爱情上可是颇多顾虑的),只求能给所爱的人和这个世界留下关怀与欢乐,所以他是片中最完美的人物,是城市与心灵沙化的拯救者。这个讨巧的角色由严浩的儿子严羚来扮演,想必也是出于私心。


  相比严浩以前的作品,《鸳鸯蝴蝶》不必拘泥于严谨的历史搭建,虽然野心变小,但创作的自由度和胆子都更大。在《滚滚红尘》中严浩就曾采用过戏中戏的手法(时不时地在正常叙事中插入沈韶华笔下的人物生活,但通过舞台化的表演来作抽象的区隔),这一次他故伎重演,让作为编剧的阿秦自己创造出一个受生活压抑而发了疯的红衣人(这个角色是严浩自己客串扮演的),而这个红衣人其实也是阿秦内心对立的自己,经常莫名地跳出来反驳、嘲笑、讥讽阿秦,以说明常人都会有的摇摆不定和自我矛盾。更有趣的是,作为对应,严浩给小语也生生加了一个如影随形的喳喳婆。喳喳婆当然也是另一个小语,但却是一个倔强的老嘟着嘴的小女孩,老是跟小语对着干,经常挖苦她或者透露她的真实想法,非常生动可爱。当小语最后把喳喳婆从衣柜里抱了出来,阿秦一脚把红衣人踢出的士,我们会明白,他们终于真诚地面对并接受了真实的自己和爱情。红衣人与喳喳婆的设置,直白而鲜明地揭示现代人面临巨大的生活压力所呈现的双重性格、自我封闭与自我否定,以及渴望交流和被倾听的愿望(为什么小语和阿秦一紧张就会结巴,相信是由于缺少正常沟通和情感宣泄渠道所致),亦透露出严浩的顽童心理和自我嘲弄精神,标明他对人物内心的精准把握和细致入微的刻画功底。


  客观地说,影片好玩的地方还是很多的,它基本上可以被认定是一部轻松浪漫、趣味盎然的电影。我们可以跟随片中人物体验那种每个人都会有的孤独感和神经质,因为严浩在保持戏剧性的情节同时总能从容地安排人物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像小语与喳喳婆针锋相对的对话,小语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子以为是客人来了上前打招呼,都把人物的那种被孤立和对交流的渴望表现得淋漓尽致,充分验证严浩在心理描绘上的技高一筹。我们也可以跟随潘恒生的镜头游览一番江南水乡,因为他把杭州和绍兴拍得清新秀气,如梦如幻,如诗如画。当你看到影片最后书店老板娘抱着猫咪在逆光中熟睡的情形,那种属于南方的静谧、安宁与温暖让人油然神往。


  但《鸳鸯蝴蝶》同时又是一部注定要面临两种评价的作品,喜欢它的人会觉得深入人心,讨厌它的人会说它无病呻吟。出现后者的原因在于它毕竟存在不少令人惋惜的地方。像阿秦的花心影响了观众对这个人物的好感,让人觉得他不应该这么便宜就得到小语的爱情;他与宝宝各自偷情所揭示的道德虚无与人际危机也让人无所适从。而小佟这个人物又太过完美,但小语居然选择阿秦,却始终与他有0.01毫米的差距;还有他最后莫名其妙的死,和一开始的车祸一样太牵强突然,也毫无必要;加上严羚表演的生涩稚嫩,这些都会让观众觉得难以接受。此外,影片关于生死的讨论过于教化,来得没有根基,最后的寻找也落入俗套,而整部影片生硬的巧合痕迹与故弄玄虚的神秘色彩也大大减弱了它的力度与深度,导致它停留在比较肤浅的轻喜剧层面,而无法更深入地反映现实。


 


网友评论...

(尚无网友评论)

我来说两句...

注册登录后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