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记者的家
刘炳路定州袭击事件采访手记
定州“6.11”袭击事件采访日记
(一)、绳油村现场
6月12日下午两点,当我迈过那条两米多宽的沟渠,踏上这块荒地时,见到一片片的血凝在地上,周围散布着血衣、钩刀、小推车式的灭火器,还有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的“手枪”和“子弹”,我想象不出,昨日凌晨这里究竟经历了怎样一个过程,确切说,当时我仍然不愿用眼前的这一切来印证报料人所说的袭击事件。
但我已感觉到问题的复杂。
在这块约有2万平方米的荒地上,散落着上百个地窖,地窖上面用塑料布搭起了棚子,里面架着木板,放着被子,一边还支起了锅。
在远处,几十名农民或蹲或坐在几个大帐篷下面,有妇女、老人和孩子,我看到他们全都盯着我,用一种陌生和不屑的眼神。
出乎我的意料。我说明来意,没人愿意和我说些什么。
他们说,以前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记者,就是昨天刚打完时还来了好几个,“我们一遍遍的说,嘴皮子都磨破了,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屁大的一个字登出来。”
他们很激动。我想首先需要建立起信任来,“请你们最后再讲一遍,再磨一次嘴皮子,如果这次我报道不出来,你们以后也别再磨嘴皮子了。”
这个时候,两名妇女哭了,她们说,同志,我们心里难受,我们家属死的死伤的伤,每多说一次就多难受一次。我说我理解你们,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也很难过。
乡亲们开始围过来,复述着6月11日凌晨四点半发生的那场袭击事件。
从他们的讲话中,我知道,这块地已被定州电厂征用,他们认为补偿标准过低和征地操作程序不透明,为此多次上访未果,便搭建窝棚阻拦施工,因此也和施工方以及官方多次发生冲突,而6月11日,约300多名不明身份的人向他们发动了袭击。
村民们说,当日凌晨四点半,他们正在熟睡中,突然听到了跑步声和喊叫声,起来一看,几百名身穿迷彩服头戴安全帽的青壮年向他们冲过来,来人先开枪打死了一人,后面的人举着两三米长的钩刀乱砍,村民们便拿锄头等工具还击,因为工具较短够不上对方,他们说他们只能跑,后面的人一边追一边砍和砸。
花了3个多小时将情况了解清楚后,一位村民把我拉到一旁,说我这有张光盘,是那天的录像,从来没给过别人,我相信你,给你一份。这位村民说,袭击持续了约一个小时,他只在最后录了三分钟,便被对方发现,来人砍断了他的胳膊,并在他屁股上扎了几刀,两个年轻的村民架着他一口气跑了两公里,才保住了光盘和一条命。
将光盘揣好。我来到关押朱小瑞的地窖,此前的4月21日凌晨两点半,曾有20余人向村民袭击,朱小瑞就是其中一人,当日被村民抓住关押。
朱说,他在北京做服务生,是一名叫“强子”的喊他来的,一同来的,他认识几个,都是些小混混。
我拨通了他提供的安徽老家电话,一名妇女开始说是朱家的亲戚,我说我是朱小瑞的朋友,找他有急事,老人家才说是朱的母亲,让我见到朱以后一定让他给家里挂个电话。
我将电话递给朱小瑞,朱说不想和他妈妈说话,让我转告他母亲注意身体。
在这个时候,有村民说,我乘坐的出租车被几辆小车给围了起来,一旁的司机愣住了,焦急的看着我,我掏了50块钱给司机,让他注意安全。
也就在这时,约20多名警察和官员走了过来,我戴上村民给的草帽,摸了摸怀里的光盘,坐上一位乡亲的摩托车,沿着一条小路,走开了。
在车上,我向头汇报了情况。
(二)、医院中“被抓”
近六点,我赶到城内,在定州市政府旁边和报料人晓东(因不方便透露他的情况,采用化名),简单沟通情况后,我紧急赶往定州人民医院。
在医院八楼,我见到了照顾病人的绳油村的乡亲们,但他们仍然不信我,我掏出记者证,他们看了多遍,并电话联系了村里之后,正想带我到病房,一50来岁的男子把一位主事的老乡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当时我得心里非常着急,我想尽快采访完,赶到保定,将稿子发出去。
5分钟后,这位乡亲回来了,带我往病房走,就在这时,四五名便衣走上来,对我吼着,“站住,你是干什么的,拿出你的证件来!”
我说我是记者,你们是谁?请您先出示您的证件。
另一位男子用他的皮夹指着我大声吼叫,“你给我老实点,拿出身份证来!”
我继续说,“请您先亮明您的身份。”
这时,其中一人掏出他的警察证,我拿出记者证给他们看,他们询问我几个人来的,我说一个,他们说接到报警有三四个假记者来采访,他们已楼上楼下的跑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
我说警官您说的不准确,您找假记者继续去找,我有我的证件,且是单位派我来采访的。
有的警官在打着电话,有人要来拽我到派出所,这时,几名村民站在我的前面,“你们不能带走他!”也就是利用这个时候,我赶忙给头挂了电话,简单说了情况。
双方僵持在楼道里。
我溜进病房,看到几位村民躺在床上输液,有人被割破了肚子,有人的腿上打着石膏,一位村民说,他的家属的肠子流了出来,他看到肺叶在一张一合。
之后,一位警官将我“请”出了病房,我说不要在这僵持了,我愿意跟你们走。几位村民坚持要跟着我,我说你们不用去,你们照顾病人要紧,最后还是有几人硬跟着我去了定州卫生派出所。
在派出所,几位警官不给我做笔录,也不让我走,他们说已汇报了公安局长。
等了半个来小时,我再次问几名警官说,我可以走了吗?他们说不行,共安局长已联系宣传部。
又等了一会,还没见有人来,我心里非常着急。一位农民凑到我跟前说,我们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将稿子发回去。我和警官说我这里有宣传部长任xx的电话,我拨通后,这位部长说马上就到。
任赶到后,打量了我一番,说我想起来了,你是采访行政区划调整的那个记者。
任先是给我讲了一通新闻纪律,接着说保定对此事很重视,成立了由政法委书记牵头的调查小组,不经调查小组领导同意不能采访报道。我说,任部长,我只负责采访,能不能发由我们领导说了算。
之后,我问他可以走了吗?任说,你跟我走吧,安排你吃饭去。
上了任的专车,见我执意不吃饭,任让司机先送他回市政府开市委常委会议,让司机送我到火车站。
买票后,看到车站广场院处停着两辆警车,见门口总是有人在盯着我,我就提前进了站。
过地下通道,来到对面,跟领导再次通了电话,头说,那个报料人看到你被公安带走了,往报社打了很多电话,让我注意安全。
约10分钟后,一辆警车开进站,我躲在一间小房子后面观察,两名警察走下车走到检票口,好像开始检查证件。
说实话,当时我很害怕,怕耽搁了报道,然后自己安慰着自己,想着也许是巧合,警车不是针对我来的,但心里直盼望着火车快点到。
晚8点10分左右,火车进站。我从小房子后面钻出来跳上了火车,在火车上,我写了初稿,因为我的手提坏了,车上便打电话给多名在保定的同学和朋友,一定帮我找到带USB接口系统2000以上的电脑,保证我能讲图片和稿子发回去。
(三)、保定传稿
晚9点20分,我到了保定朋友A的住所,见我提了个破草帽,她非常惊讶。在她的电脑上,我看到那张三分钟的光盘上所记录的“6.11”袭击事件的一个片断。
戴着安全帽身穿迷彩服的人手提钩刀和村民们打斗在一起,从录像上看,这些人朝着地窖砸去,有喊叫声,也有枪声,朋友说象电影上的军阀混战。
我真的不相信这样的镜头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之后,让另一位朋友帮助做了截屏处理。
晚10点30分,一陌生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问我在哪旁边是否有人,我问他是谁,对方一直不语,只问我在什么地方,之后挂断了电话。我立即关了手机。
我顿时警觉起来,再次给领导挂了电话,他说,只要把稿子和图片传回去,你就是安全的。
约11点,将稿子和图片拷到U盘,换了一身衣服,和朋友B一同赶到一朋友D处,朋友C早已等候在那里,之所以提到这么多人,确实因为没有他们的帮忙并经历了一个复杂的过程,就不会有我后面的报道,当然他们之后和我一起提心吊胆,对此,我很感激他们。
约12点,所有的图片和稿子传回了北京,我是由衷的高兴,这时,才注意到,我全身的衣服均已湿透。
送一名朋友回去的路上,看到安静的马路上,一对老人正打扫着他们的小吃摊,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没吃晚饭,老婆儿说就剩两个鸡蛋灌饼了,朋友B给全买了下来,几口就吃掉了一张,虽然这里的一张相当于北京的三张大,确实饿了。
在路上,这位朋友问我这么辛苦冒这么大的风险,能挣几个钱?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了她,我说我真的没想到要挣几个钱,我只想把这件事报道出去,让人们知道,在这里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其实也在内心反问自己,如果提前告诉我让我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可以挣到多少多少钱,我是否还会来?
回到朋友B住处,仍在惊魂中,两小时后才入睡。
(四)“挨骂”和时局的转变
第二日9点半,醒来,打开手机。
便传来那位定州市宣传部任xx打来的电话。他将我大骂一顿,说我是最没有职业道德的记者,说因为我的报道,罪犯们都跑了,说我给基层惹了多大的乱子,造成了多么坏的影响,问我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吗?
我反问这位任姓官员,定州的安定团结局面被破坏是因为我的报道还是因为“6.11”袭击事件,是不是我不报道罪犯就都能抓住了,而之前为何村民关押了一名袭击人员50来天,也没有公安去做过口供?我说我对不对得起党和人民,由党和人民说了算。
这位任姓官员骂我没有良心,说不该救我,先让公安关我三天就对了,我问他您凭什么关我三天?他不语,我不愿和他纠缠,挂断了电话。
这一日,包括王克勤、南方周末的孙亚菲和央视、三联、新民周刊等多名记者与我取得了联系,均表示要来采访。
下午4点,定州报料人赶赴保定,他告诉我,定州有关方面正在找我要回光盘。在保定,他又给了我两张光盘,是定州市委市政府在2004年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全程录像和定州电视台对绳油村事件的报道,录像资料显示,绳油村和当地政府之间为征地问题进行了曲折的对抗,也曾多次发生暴力事件。
傍晚7时,在保定宾馆附近,我将手头的光盘拷给了南方周末的孙亚菲,他们连夜赶往定州。
随后,在一家网吧,我写了一篇追踪稿件。
约在晚上11点钟,王克勤给我短信,说他正在绳油村外,村口到处是警察,他进不到村里,让我介绍几名村民帮他领进村。
这让我着实见识了中国第一揭黑记者的敬业精神,我赶忙将报料人和几名村民的电话发给老王。
约晚上12点钟,我得到消息,定州市委书记和市长被免职,立即将这一消息向领导作了汇报。
之后,我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将睡梦中的同学家人喊醒,求证了这一消息,大家都说在晚10点的定州电视台新闻中看到了这则消息,说河北省委保定市委决定免去定州市委书记、市长的职务,新任市长并到医院看望了受伤村民。
同样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没想到这一免职来得这么快。
(五)录像送往中办国办和再赴定州
另一件事情是,6月13日,新华社内参部和新华社河北分社马继前分别和我取得了联系,新华社安排马到我这取录像,送到中办和国办。
按照约定,6月14日一大早,我早早刻录了一份。约9点30分,小马赶到保定,我们没有多言,将光盘交给他之后,他朝北赶往北京,我朝南去了定州。
中午再次赶往定州,找了一辆没有标志的黑出租赶赴绳油村。各个路口上都是警察,司机说你放心,我既然敢开这车,我就保证能把你送到,一路上他被检查了多次,我就躺在车里睡觉。
在临近绳油村时,我下了车,每条路口都是警车和汽车,我从麦地里的一条小路步行到绳油村。村民见到是我,都上前与我握手。很多人都说代表2000多乡亲如何如何,我说你们更要相信你们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在村民老牛家里,村民又给我一些电厂和政府发的材料,也见到了邢会强等多名此前被判刑的村民。
村民们说,他们不相信政府,问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们应该先释放朱小瑞,而且往后千万不能有过激的行为,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政府的人谈。他们说也是这么想的,但群众的情绪太高,不单单是因为这次袭击事件死伤50多人,还因为以前的积怨太深。
在6月14日,新任市委书记刘宝玲带着四套班子官员去村里看望村民,一名乡干部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几名死者家属上前抽了该干部几个嘴巴,村民们说,如果谁谁谁来也要抽。
村民们说不懂文化知识,但是好坏话还能听出来,很多村民讲到原市委书记和风到征地现场,村民们给和风下跪后,和说“少来这一套,我见得多了。”随后村民们起来大骂这位书记。村民们说其实他们要求的并不高,有时候就是个态度。
在村里采访完,在回定州市之前,村民们知道我想采访新任市委书记刘宝玲,希望我将他们的意思转达给这位新书记,说他们相信刘书记。
在定州市,我和刘宝玲以及另一名副书记取得了联系。因两位比较忙,让我联系宣传部任,由任来安排。
我便再次拨通任xx的电话,他又将我大骂了一顿,又提到不该救我,双方又理论了半天,进一步的采访请求自然被拒绝,他说《新京报》是没有原则的街头小报,并要和我们领导理论,我便将领导的电话给了任。
之后听领导说,在电话中,他和任也大吵了一架,任告诉领导我是假冒《保定日报》的名义采访才被抓的,就在这时,南方周末孙亚非也发来信息说,她采访遭拒,任也跟她说我是在医院采访护士假冒《保定日报》记者,还有一同行告诉我,任几乎跟每个去采访的记者都说我假冒《保定日报》记者,是最没有职业道德的记者。
这让我非常恼火,做记者已有几载,自感坦坦荡荡,从未假冒其它任何媒体,我也始终认为做好记者必须先做好一个人,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污辱。
我立马拨通任的电话,我说,请问我何时假冒《保定日报》记者了?您来造我的谣到底想干什么?任不搭理我的话茬,说我是违规报道,便挂断了电话。随后再次拨通刘宝玲电话,刘说可能是谣传,说任和我沟通不够,感谢我们的报道,让我该如何报道就如何报道。
这一日,还接到了新华社内参部打来的电话,说录像已收到,让我放心。
晚23时,也收到小马短信,他说已回石家庄,录像资料也已送交国办和中办,并且中央领导针对此事件已有批复,因为纪律不便向我透露。
(六)线索的扩大和采访的中止
6月15日,定州“6.11”袭击事件进入第五天,我们的报道也进入第三天。
这一天,我将绳油村事件以及此前征地纠纷等梳理一遍。按照领导的安排,准备暂缓定州袭击案的报道,赴河南做吕德彬案。
编辑王秦发来短信,说“好可惜”。后因禁令,河南未去成,便决定在河北再待两天,以观时局。并准备沿着谁是凶手的方向去追问。
6月16日,通过进一步的走访,我了解到当日袭击人员乘坐的一辆客车和一辆小轿车的车牌号,均为保定牌照。
在网上查到小轿车在两年内曾违章20余次,均在保定市,但没有关于大客车的违章记录。当地上午,驱车赶往保定车管所,未能查到两车的信息。在走出车管所门口时,我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多辆出租车,我心里想,车管所在市外,这些出租车经常停在这里蹲活,肯定和里面的工作人员熟识。
于是,后来,经过这样那样一番努力,付出了某些代价,一名出租车司机终于将两辆车的简单信息给了我。
如获至宝。
下午,我去往客车所有单位保定运输集团五公司,在转遍了停车场之后,也没有发现那辆客车,便到生产科询问,得知五公司和九公司原为一家,在2000年分家,而该辆客车的登记信息是1999年。
随后便直奔九公司。
第一眼便看到了那辆48人座的安凯豪华客车,一名负责人说当日共出租了5辆这样的汽车。
之后,又走访九公司本部和汽车站以及汽车站派出所,采访进一步突破。
6月17日上午,再次到达保定汽车南站,了解到一名叫“赵x”的年轻人通过多番周折联系到该站欲租车,该站后转到九公司,据其介绍,“赵x”在保定曾开办一“xx大酒店”和一修理厂, 针对另一小轿车,我也在保定展开多方打探,并调查出承揽电厂灰场的施工方地址等情况以及小轿车和工程承揽方之间的关系,正当进一步采访调查时,禁令下达。我的采访也终止。
随后发短信给王克勤询问他的情况,他只发来了四个字“共同默哀”,第二日老王再次发来一短信,“老弟,你救了绳油的乡亲们,好样的,老哥在你方便时请你吃饭,老王。”
我从内心感谢老王的鼓励,和对我善意的夸大,甚至我更希望是一种误解,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觉得自己只是客观的报道了这一突发事件,而拯救绳油村的乡亲们需要靠政府和他们自己。
6月18日,新华网消息,定州绳油村袭击案件侦破取得进展,系工程承包方策划组织。
我们对定州绳油村事件的报道也告一段落,自采报道共计五篇,也希望绳油村事件早日得到解决。
2005年6月19日 于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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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人: demofree 发表日期: 2005-07-06 15:19:50
谁来拨开《新京报》报料人陈忠明的失踪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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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拨开陈忠明失踪的迷云
www.thebeijingnews.com ·2005年7月6日0:50· 来源:http://www.thebeijingnews.com/news/2005/0706/11@005000.html
陈忠明,一位四川籍农民工,向本报举报河北定州一砖窑包身工问题,并随记者实地调查,但在当地一家宾馆里,他夜半失踪。对此,我们感到非常遗憾。同时,道义上的责任感也使我们心怀忧虑:这个几乎身无分文的农民工,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何以度日?他的生存与安全能否得到及时、有效的保障?
至今,陈忠明下落不明已有数日。在事件水落石出之前,我们只能进行合理的推断:陈忠明的突然失踪,要么是人为导演,要么就是他个人主动出走。
第一种情况,任何善良的人们都可以想到,在当地媒体和中央电视台对“包身工现象”的多次报道下,当地有关负责人已表示“将认真研究并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本之策和长效机制,对定州小砖窑进行全面综合整治,从根本上防止包身工事件再次发生”,但从陈忠明的举报线索和本报记者的前期暗访发现,问题似乎并没有彻底解决。陈忠明所举报的问题一旦再次被媒体披露并查证属实,当地有关部门的公信力无疑将面临更为严峻的考验。所以,人们有理由合理怀疑当地不希望被曝光的某些组织或者个人对陈忠明采取了强制性措施,导演了这次失踪事件。
第二种情况就是陈忠明放弃了协助调查。其中又可分为三种情况:一是陈受到某种外力压迫,对强势的恐惧使得他不得不放弃。毕竟,我们的记者在调查过程中都时时感到威胁的存在,更何况作为普通打工者的陈忠明?基于人性考虑,当一个普通人感受到强大的外力威胁时,放弃自己的一些主张也是有可能的。二是当地有关单位或者个人和陈通过谈判私了,之后陈主动离开。三是陈忠明基于内心自由意志,放弃协助调查主动出走。但这种可能面临很多逻辑困境:毕竟他已为举报付出了沉重代价,甚至不惜数百里之遥亲自赴京寻求支援。
总之,除了对陈忠明失踪的种种推断,还有本报记者在定州调查问题时,当地有关官员就在警方人员的带领下与记者一行“不期而遇”的“巧合”———种种情况都在说明,有明显的人为因素掺杂其中。正是这些人为因素,使得一桩简单的举报案件变得错综复杂,使得举报人离奇失踪,有关调查也难以进行。
陈忠明失踪,相关调查便陷入了僵局。但是,对一个公民的失踪,当地政府部门不应该漠然置之。不应因为被举报人窑主不愿意提供举报人的相关信息,当地有关部门就难有作为;况且,举报人的特殊身份,其人身安全已引发公众广泛关注时,有关部门更要积极主动地寻找,履行对公民的庇护之责。
尽管陈忠明的失踪需要假以时日来寻找,但是已经出现于其他地方的不正常现象是需要警惕的。长期以来,有的地方出于对自身形象和地方利益的考虑,对媒体所反映的问题,往往抱着“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藏、不能藏就盖”的心态,甚至采取各种方法“谢绝”媒体正常的新闻报道。这种“鸵鸟策略”不仅不利于问题的解决,而且也阻碍了舆论监督的开展。陈忠明的失踪和举报都发生在一个地方,很容易在公众中产生某种联想,不利于当地政府的形象。我们宁愿相信当地有关部门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但证明清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并公布真相,漠然置之只能会使事情越来越复杂。
同时,还需要说明的是,最初本报之所以关注这个事件,是因为这个问题关乎中国当代农民工的生存权益问题。因此我们希望,“包身工”问题能够因为此次事件得以凸显,并能够得到彻底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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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砖窑工头杜元刚已外出招工
www.thebeijingnews.com ·2005年7月6日3:4· 来源:http://www.thebeijingnews.com/news/2005/0706/05@030400.html
高保义砖窑所在地派出所一领导称,十多天前曾清理该窑一批民工,原因是民工家中有人生病或农忙
■《寻找举报人陈忠明》追踪
本报讯(记者刘炳路)今日,举报定州砖窑包身工问题的民工陈忠明已失踪六天。至昨日晚间,定州有关部门仍未发现失踪者的任何线索。高保义砖窑所在地派出所一位指导员则告诉记者,砖窑工头杜元刚已外出招工。
昨日,保定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李谦再次督促定州警方全力找人,并向记者重申,“谁出的问题由谁负责”,若发现有人在此事过程中存在问题,无论涉及谁都严查到底。定州市委宣传部部长任振焦则表示,由于没有陈忠明的身份证号和详细地址,警方找人遇到很大困难。
对于6月30日砖窑老板高保义和工头杜元刚是如何来宾馆找记者对质的问题,记者采访了高保义砖厂所在地的东留春乡派出所,该所指导员田玉峰称,当天是该所警员“按上面的指示”带高、杜等人到大世界宾馆与陈忠明对质的。而对所谓“上面”具体指谁,这位指导员表示不便透露。
此前,定州市委宣传部部长任振焦对记者表示,让砖窑老板、工头与民工陈忠明当面对质,就可以澄清砖窑有无包身工问题。记者问,对质的地点为什么不是砖窑而是宾馆,任认为,宾馆更为合适。
任振焦透露,6月29日晚,宣传部官员在了解记者定州之行来意后,通知了当地公安和劳动监察部门,原因是担心两部门次日来不及安排人手与记者同去砖窑调查。
而这个说法,与6月30日上午前来宾馆的定州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局长赵丰的说法有所出入,赵当时对记者表示,他是在当天早上6时才接到局长电话介入此事的。
对于砖窑所在东留春乡何以得知此事,任振焦否认是由宣传部门通知的,至于是公安部门还是劳动部门传达了情况,任表示自己无从得知。
另据东留春乡派出所指导员田玉峰称,高保义砖窑工头杜元刚目前已外出招工无法联系,因此也无法提供陈忠明的具体家庭地址。田玉峰说,十多天前,派出所在高保义砖窑清理了一批民工,原因是这些民工家中有人生病或农忙。记者问及这些原因怎会由派出所出面清理民工,这位指导员未予回答。
昨日,记者已无法和定州市北城派出所两名接警民警取得联系,该派出所的电话也无人接听。此前,记者已向这两名警员提供了陈忠明的大幅照片。本报呼吁知情者拨打本报热线(010- 63190000)提供相关线索。
新京报记者刘炳路的情况说明
2005-07-09 01:11:22 老猪 (暫住中國)
2005-07-10 00:50:29 卡缪
河北定州6-11袭击村民事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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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23日13:14 三联生活周刊
2005年6月11日,定州市开元镇绳油村6名村民死于凌晨的一场袭击,同村40多名村民在袭击中不同程度受伤。袭击他们的是“全副武装”不明身份的300多名青年男子。此前,2005年4月20日凌晨,该村数名村民就曾被20名手持钢管的青年男子袭击。两次袭击的地点均是村南空地。
事发后,定州市的有关领导迅速撤换,新书记上任后,事件基本平息。新华社在事发一周后即发布调查结果——河北国华定州电厂煤灰厂施工方有关人员是这起袭击事件的幕后组织者。村民遭袭击的背景是,国华定州电厂征用绳油村土地用以建设煤灰厂,村民不满征地补偿标准,在地头守候,拒绝施工方进入工地。调查经过公布后,新任市委市政府领导表示将严惩凶手,尽快解决征地问题。
◎王嘉 韩朴鲁
端午节凌晨突如其来的惨祸
定州—北京,185公里。豪华大巴车沿京深高速公路两个半小时即可到达北京,票价只需35元,每天车次三四班。至于火车就更多了,县城的出租车司机随身都携带定州至北京的列车时刻表,185公里的路程只需两小时。距离北京近,交通方便,这成了“6·11”袭击案后,定州群众推测袭击者的重要根据。因为此前,4月20日的第一次袭击,被村民抓获的打手朱小瑞就承认,他们来自北京,无业。
绳油村位于107国道定州段西侧,距定州15公里,距石家庄、新乡市不足30公里。6月11日,端午节,袭击开始时候,天蒙蒙亮,有村民回忆说应该是凌晨4点半左右。当天有100多名村民住在搭建的窝棚里看地,这个数字比平常稍微多些,因为一些在外地打工的村民回来准备收割小麦。“谁最早发现的袭击者?”“是住在最东侧窝棚的四个妇女。”49岁的牛民奇这样向记者解释,马上就麦收了,妇女早起准备回家做饭,然后换班。空地正东方200米突然驶来了好多汽车(事后,邻村李油村早起的村民证实一共是5辆大客车、3辆轿车、1辆卡车),紧接着,汽车全部停在壕沟东侧,车上下来了好多人,头戴安全帽,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向空地方向冲过来。
有了4月20日的被袭击经验,妇女们意识到不好:“来人了,来土匪了。”四名妇女边喊边往西南方向跑。喊声惊醒了睡在窝棚中的牛民奇、牛战宗等村民。村民们七手八脚穿上衣服,钻出窝棚。此时那一大群人已经跳过了壕沟(全都穿着迷彩服,头戴安全帽),距离最近的窝棚不足50米。牛民奇回忆说,枪声响了,是那种炸药开山的声音,“嗵、嗵”,记不清有几个村民率先倒下。然后,根本没等反应过来,棍棒、钢管就招呼到村民身上,顿时空地上一片惨叫声。
村民牛战宗录的不算清晰的三分钟现场录像重现了现场的混战。空地上火光冲天,一片烟雾,穿迷彩服的身影手持各种武器围追村民。部分村民拿起砖头、铁锹等试图抵抗,但力量对比悬殊,村民大多往西北方向逃跑。牛战宗称,看到他录像,至少有6名男子向他扑过来,他边倒退着跑边录。大约跑了七八十米,一名男子追上了他,钢管砸了上来,牛战宗用左臂一挡,后面几名男子的钢管也“招呼”到他的背部、腰部,他当场就倒下了,幸亏几名村民拼死冲上来将他拖走。结果,牛战宗左小臂骨折,身体多处受伤。这被牛战宗称作“用命换回来的三分钟录像”成为袭击事件的重要证据。
采访中,没有村民能说清楚袭击持续了多长时间(多数村民称袭击至少持续了半小时以上),村民惟一的记忆是,“迷彩服”向西北方向追了一阵后,返回空地,继续殴打那些因老弱病残没能跑出“战场”的村民。当场有两名村民被打死。“迷彩服”们试图带走这两具尸体,这时,大批携带棍棒的村民返回战场,“迷彩服”们才扔下了尸体和部分武器,匆忙跳过壕沟,乘车离去。
一场袭击,6条生命。牛同印、牛战保、朱顺林、成社、侯同顺、赵英志先后死亡。另有48名村民不同程度受伤,被送往定州市人民医院、新乡市人民医院和新乡市中医院接受治疗。
6月16日,事发5天后,记者来到现场,绳油村村南的空地仍然像一个古战场。环绕空地的是一条宽约2米,深约1.5米的壕沟,村民用以阻止车辆由此进村。空地上到处散落着断裂的棍棒、各种样式的灭火器,有的类似小推车、有的类似手榴弹,还有前端焊有镰刀的长约两米的钢管。不时可以看到已经变成黑色的大片血迹。“战场”上散布着近百个窝棚,窝棚下是地窖,地窖里是简易的床铺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2004年7月9日起,绳油村村民就吃住在窝棚、地窖,坚持看守他们的土地。
387亩土地的“前世今生”
看地、袭击,一切都缘起于那378亩被征用的土地。
绳油村共有2300多人,村民牛英军介绍说,上世纪90年代,村里曾经投资建设了一个东坡酒厂,工人主要是村民,但只经营了一年,就因各种原因倒闭了。随后,各种设备莫名其妙不见了,只剩下破旧的厂房。此后,村里再没有村办企业,而所属的开元镇也没有好的乡办企业。像多数北方农村一样,附近没有效益好的企业,村民很少外出打工,主要靠在家种地维持生活。土地对这样一个村庄显得尤为重要。被村民视为“命根子”的土地,人均只有0.8亩,由于上世纪90年代村里的地早已分完,按照国家现有30年不变的土地政策,此后从外地嫁过来的媳妇或者新出生的孩子大多数都没有土地。因此很多村民家实际上只有一个人有地。
据村民介绍,上世纪90年代中期,村里从每个人身上抽出了0.1亩土地,凑在一起组成承包地,一共有400多亩,承包给本村村民。村民介绍说,这400亩土地是村里最好的地,水电配套齐全,有11眼机井,两座变压器,粮食产量最高。而2003年4月20日,定州市支电办的工作人员突然来到绳油村测量土地。工作人员称,400多亩良田中,378亩被河北国华定州发电有限责任公司征用做煤灰厂。接受采访的多位村民坚称,此前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征地的消息。
从这一天起,绳油村村民的生活走上了另一条轨道。6月15日,多位村民告诉记者,征地时任村支书的牛全战接受定州电视台采访时称,村里已经开过党员会和村民大会,全体村民同意征地及补偿标准。村民则称村里从来就没有开过村民大会,更不知道补偿标准。6月15、16日,记者连续两天试图寻找牛全战及现任村支书牛国奇、村长牛拴奇,了解征地情况,均没能找到。
2004年3月15日,定州市支电办下发了《关于定州电厂占地有关情况的说明》,说明中称,定州电厂共占地1748亩,全部征地费用5929万元,每亩征地费用33919元,按照国家、省有关政策规定,此项费用每亩需上交国家和省、市19584元。经市委、市政府研究,每亩兑付村15480元。电厂灰场和灰场路共占用绳油村土地378.9945亩。征地款共计586.69万元(含青苗补偿费)。
2004年4月3日,定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室下发《关于电厂建设用地情况的说明》,内容基本与支电办下发的说明相同。与此同时,村民称,在阻止电厂施工时,电厂负责人反问,“已经给了4600多万元,为什么还不让施工?”4600万元的补偿款,这一说法迅速在坊间流传。两天后,2004年4月5日,河北国华定州发电有限责任公司迅速下发《关于灰场建设征地费用有关情况的说明》。说明中称:据绳油村群众反映说,我公司有人说给了该村4600万元灰场征地费,我公司经过认真调查,没有员工说过此类话。事实是:我公司建设定州电厂共征用定州市土地1748亩,包括厂区、进厂道路(公路和铁路)、灰场及运灰道路等占地,实际支付征地费用共计5929万元。
村民要求公开征地补偿方案及合同,没有得到政府回应。此后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据《河北青年报》报道,定州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侯树民接受采访时称,电厂征地1748亩共涉及两个乡13个村,按照平均数将补偿款发下去,每亩地大约1.5万元,12个村没有意见,唯独绳油村不同意。侯树民称,其实细算下来,绳油村的补偿款应该小于平均数,因为绳油村的地有部分沙地。这一说法遭到了村民的激烈反对,良田与沙地之争随后展开。
打手来自哪里?
定州市人口120万,是河北人口最多的县市,其经济总量列保定市第一位,即使在河北省位置也相当靠前。定州市委办公室一位主任科员称,预计今年定州的财政收入将突破10个亿,“定州的一举一动对保定乃至河北都有重大意义”。而国华定州电厂作为国家重点建设项目,河北省“十五”计划重点项目,总规模240万千瓦,对定州的意义不言而喻。定州市委办公室主任李永侃举例说,2004年,国内多个省市大规模缺电,但河北却始终电力充足,这完全归功于2004年刚刚并网发电的河北国华定州电厂。2004年并网发电的仅仅是一期120万千瓦。
国华定州电厂计划部经理张焕勋接受《河北青年报》记者采访时称,因为没有煤灰厂,这个对河北意义重大的发电厂1号机组面临停机,2号机组无法投产。国华定州电厂向《河北青年报》记者出示了曾向有关部门发出的《关于灰场建设受阻严重影响电厂生产的紧急报告》。这份报告称,电厂2号机组原计划投产日期为2004年12月1日,定电一期灰场工程于2003年7月安排实施,计划2004年3月具备储灰条件。但由于施工严重受阻,截至2004年6月25日,灰场工程无任何进展,运灰路尚余200米不能施工。电厂1号机组已经运行两月有余,产灰量已经超过两万余吨,目前只能在厂内二期工程预留煤厂临时存放。一旦2号机组整体启动后,电厂产灰量将达每天800吨,情况万分紧急。这份报告最后提出“恳请有关部门再一次给予‘有力支持’”。
绳油村村民出示给记者有500多名村民和群众代表签名的《关于贪污、截留绳油村征地补偿款,激起村民上访的紧急情况反映》中这样解释“有力支持”:2004年3月至2004年7月9日,在定州市相关部门的强力支援下,煤灰厂施工方共强行施工十余次,出动工程车辆50台次,警车80台次,公安及施工人员5000余人次,试图采用断水断粮的手段逼迫村民退出征地。与之相对应的是,村民至今没有拿到任何征地补偿款。
正是从这一天开始,绳油村村民开始在征地处搭起窝棚,挖地窖,长期看护土地。很多村民春节都是在窝棚和地窖里过的。施工无法进行,双方一直对峙。国家重点建设项目的国华定州电厂没有煤灰厂显然不行,对峙显然不可能无限期延迟下去。
第一次袭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到来的。4月20日凌晨,20名手持铁管的青年男子冲进空地,殴打了部分村民。村民说,被抓住的朱小瑞事后称,20名男子全是从北京乘车来的,多数都是社会闲杂人员。朱小瑞称,此前他在北京苹果园一家歌厅做服务生时认识了一名叫郝红强(音)的男子,大家都叫他“强哥”。“强哥”偶尔会给他一些小费,请他吃饭。4月19日晚,“强哥”给他打电话,称晚上到河北溜达一圈,给他100元。朱小瑞再三向记者表示,他并不知道溜达的意思。加之车上有他认识的大勇、小黑(音)等人,他们也都是没有职业,所以就跟着上了车。没想到到了定州,“强哥”打开后备箱,取出了钢管,让他们去打人,这时候想不干也不行了。
由于“打手”少,第一次的袭击对方并没有得手,反倒折了朱小瑞。此后,朱小瑞一直被绳油村村民扣押。50天后,对方发动了第二次袭击。新华社发布的消息称,袭击的幕后组织者为国华定州电厂煤灰厂承建方,他们从保定市交通运输集团租了5辆豪华客车,然后在保定一广场接上“打手”。
被恐惧笼罩的村庄
袭击后,恐惧笼罩着整个村庄。接受采访的部分村民坚决不肯透露姓名,甚至拒绝带记者寻找村支书和村长。他们共同的理由是,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透露了姓名,得罪了村领导,可不是闹着玩的。村民们这样说的背景是:2003年征地开始后,不到两年时间,绳油村更换了5任村支书,最短的一任只干了5天。只要上面看中了,不定谁就可以当村领导,无需经过任何选举。记者得到的信息是,绳油村最大的姓为牛姓,牛姓中又分为三大家族,前任村支书牛全战、现任村长牛拴奇是其中两大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6·11”事件后,他们一直没有在村中露面。“用命换回来的三分钟录像”的牛战宗则是另一大家族的首领。黑社会、官商勾结这些平常与村民无关的词语,现在成了村民叙述的关键词。
定州市文明村的红色牌匾现在仍然挂在村委会大院,牌匾下面却是6个冰柜,里面冰冻着6具“6·11”事件中的死难村民。事件发生后,几乎所有在外打工的村民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村中,村民现在每天的生活除了继续坚守被征地,就是坐在村委会门前,等待。相对于周围村庄的抢收抢种,绳油村的小麦多数枯死在麦地。定州市有关部门组织的联合收割机由于村民抵制,无法进村。
定州新任市委书记刘宝玲称,对袭击事件,政府将积极解决,严惩凶手。同时相关赔付工作也已经展开。定州市委办公室主任李永侃接受采访时称,定州市已经组织了一个由12个人组成的法律援助团,帮助死伤村民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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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23日13:14 三联生活周刊
2005年6月11日,定州市开元镇绳油村6名村民死于凌晨的一场袭击,同村40多名村民在袭击中不同程度受伤。袭击他们的是“全副武装”不明身份的300多名青年男子。此前,2005年4月20日凌晨,该村数名村民就曾被20名手持钢管的青年男子袭击。两次袭击的地点均是村南空地。
事发后,定州市的有关领导迅速撤换,新书记上任后,事件基本平息。新华社在事发一周后即发布调查结果——河北国华定州电厂煤灰厂施工方有关人员是这起袭击事件的幕后组织者。村民遭袭击的背景是,国华定州电厂征用绳油村土地用以建设煤灰厂,村民不满征地补偿标准,在地头守候,拒绝施工方进入工地。调查经过公布后,新任市委市政府领导表示将严惩凶手,尽快解决征地问题。
◎王嘉 韩朴鲁
端午节凌晨突如其来的惨祸
定州—北京,185公里。豪华大巴车沿京深高速公路两个半小时即可到达北京,票价只需35元,每天车次三四班。至于火车就更多了,县城的出租车司机随身都携带定州至北京的列车时刻表,185公里的路程只需两小时。距离北京近,交通方便,这成了“6·11”袭击案后,定州群众推测袭击者的重要根据。因为此前,4月20日的第一次袭击,被村民抓获的打手朱小瑞就承认,他们来自北京,无业。
绳油村位于107国道定州段西侧,距定州15公里,距石家庄、新乡市不足30公里。6月11日,端午节,袭击开始时候,天蒙蒙亮,有村民回忆说应该是凌晨4点半左右。当天有100多名村民住在搭建的窝棚里看地,这个数字比平常稍微多些,因为一些在外地打工的村民回来准备收割小麦。“谁最早发现的袭击者?”“是住在最东侧窝棚的四个妇女。”49岁的牛民奇这样向记者解释,马上就麦收了,妇女早起准备回家做饭,然后换班。空地正东方200米突然驶来了好多汽车(事后,邻村李油村早起的村民证实一共是5辆大客车、3辆轿车、1辆卡车),紧接着,汽车全部停在壕沟东侧,车上下来了好多人,头戴安全帽,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向空地方向冲过来。
有了4月20日的被袭击经验,妇女们意识到不好:“来人了,来土匪了。”四名妇女边喊边往西南方向跑。喊声惊醒了睡在窝棚中的牛民奇、牛战宗等村民。村民们七手八脚穿上衣服,钻出窝棚。此时那一大群人已经跳过了壕沟(全都穿着迷彩服,头戴安全帽),距离最近的窝棚不足50米。牛民奇回忆说,枪声响了,是那种炸药开山的声音,“嗵、嗵”,记不清有几个村民率先倒下。然后,根本没等反应过来,棍棒、钢管就招呼到村民身上,顿时空地上一片惨叫声。
村民牛战宗录的不算清晰的三分钟现场录像重现了现场的混战。空地上火光冲天,一片烟雾,穿迷彩服的身影手持各种武器围追村民。部分村民拿起砖头、铁锹等试图抵抗,但力量对比悬殊,村民大多往西北方向逃跑。牛战宗称,看到他录像,至少有6名男子向他扑过来,他边倒退着跑边录。大约跑了七八十米,一名男子追上了他,钢管砸了上来,牛战宗用左臂一挡,后面几名男子的钢管也“招呼”到他的背部、腰部,他当场就倒下了,幸亏几名村民拼死冲上来将他拖走。结果,牛战宗左小臂骨折,身体多处受伤。这被牛战宗称作“用命换回来的三分钟录像”成为袭击事件的重要证据。
采访中,没有村民能说清楚袭击持续了多长时间(多数村民称袭击至少持续了半小时以上),村民惟一的记忆是,“迷彩服”向西北方向追了一阵后,返回空地,继续殴打那些因老弱病残没能跑出“战场”的村民。当场有两名村民被打死。“迷彩服”们试图带走这两具尸体,这时,大批携带棍棒的村民返回战场,“迷彩服”们才扔下了尸体和部分武器,匆忙跳过壕沟,乘车离去。
一场袭击,6条生命。牛同印、牛战保、朱顺林、成社、侯同顺、赵英志先后死亡。另有48名村民不同程度受伤,被送往定州市人民医院、新乡市人民医院和新乡市中医院接受治疗。
6月16日,事发5天后,记者来到现场,绳油村村南的空地仍然像一个古战场。环绕空地的是一条宽约2米,深约1.5米的壕沟,村民用以阻止车辆由此进村。空地上到处散落着断裂的棍棒、各种样式的灭火器,有的类似小推车、有的类似手榴弹,还有前端焊有镰刀的长约两米的钢管。不时可以看到已经变成黑色的大片血迹。“战场”上散布着近百个窝棚,窝棚下是地窖,地窖里是简易的床铺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2004年7月9日起,绳油村村民就吃住在窝棚、地窖,坚持看守他们的土地。
387亩土地的“前世今生”
看地、袭击,一切都缘起于那378亩被征用的土地。
绳油村共有2300多人,村民牛英军介绍说,上世纪90年代,村里曾经投资建设了一个东坡酒厂,工人主要是村民,但只经营了一年,就因各种原因倒闭了。随后,各种设备莫名其妙不见了,只剩下破旧的厂房。此后,村里再没有村办企业,而所属的开元镇也没有好的乡办企业。像多数北方农村一样,附近没有效益好的企业,村民很少外出打工,主要靠在家种地维持生活。土地对这样一个村庄显得尤为重要。被村民视为“命根子”的土地,人均只有0.8亩,由于上世纪90年代村里的地早已分完,按照国家现有30年不变的土地政策,此后从外地嫁过来的媳妇或者新出生的孩子大多数都没有土地。因此很多村民家实际上只有一个人有地。
据村民介绍,上世纪90年代中期,村里从每个人身上抽出了0.1亩土地,凑在一起组成承包地,一共有400多亩,承包给本村村民。村民介绍说,这400亩土地是村里最好的地,水电配套齐全,有11眼机井,两座变压器,粮食产量最高。而2003年4月20日,定州市支电办的工作人员突然来到绳油村测量土地。工作人员称,400多亩良田中,378亩被河北国华定州发电有限责任公司征用做煤灰厂。接受采访的多位村民坚称,此前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征地的消息。
从这一天起,绳油村村民的生活走上了另一条轨道。6月15日,多位村民告诉记者,征地时任村支书的牛全战接受定州电视台采访时称,村里已经开过党员会和村民大会,全体村民同意征地及补偿标准。村民则称村里从来就没有开过村民大会,更不知道补偿标准。6月15、16日,记者连续两天试图寻找牛全战及现任村支书牛国奇、村长牛拴奇,了解征地情况,均没能找到。
2004年3月15日,定州市支电办下发了《关于定州电厂占地有关情况的说明》,说明中称,定州电厂共占地1748亩,全部征地费用5929万元,每亩征地费用33919元,按照国家、省有关政策规定,此项费用每亩需上交国家和省、市19584元。经市委、市政府研究,每亩兑付村15480元。电厂灰场和灰场路共占用绳油村土地378.9945亩。征地款共计586.69万元(含青苗补偿费)。
2004年4月3日,定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室下发《关于电厂建设用地情况的说明》,内容基本与支电办下发的说明相同。与此同时,村民称,在阻止电厂施工时,电厂负责人反问,“已经给了4600多万元,为什么还不让施工?”4600万元的补偿款,这一说法迅速在坊间流传。两天后,2004年4月5日,河北国华定州发电有限责任公司迅速下发《关于灰场建设征地费用有关情况的说明》。说明中称:据绳油村群众反映说,我公司有人说给了该村4600万元灰场征地费,我公司经过认真调查,没有员工说过此类话。事实是:我公司建设定州电厂共征用定州市土地1748亩,包括厂区、进厂道路(公路和铁路)、灰场及运灰道路等占地,实际支付征地费用共计5929万元。
村民要求公开征地补偿方案及合同,没有得到政府回应。此后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据《河北青年报》报道,定州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侯树民接受采访时称,电厂征地1748亩共涉及两个乡13个村,按照平均数将补偿款发下去,每亩地大约1.5万元,12个村没有意见,唯独绳油村不同意。侯树民称,其实细算下来,绳油村的补偿款应该小于平均数,因为绳油村的地有部分沙地。这一说法遭到了村民的激烈反对,良田与沙地之争随后展开。
打手来自哪里?
定州市人口120万,是河北人口最多的县市,其经济总量列保定市第一位,即使在河北省位置也相当靠前。定州市委办公室一位主任科员称,预计今年定州的财政收入将突破10个亿,“定州的一举一动对保定乃至河北都有重大意义”。而国华定州电厂作为国家重点建设项目,河北省“十五”计划重点项目,总规模240万千瓦,对定州的意义不言而喻。定州市委办公室主任李永侃举例说,2004年,国内多个省市大规模缺电,但河北却始终电力充足,这完全归功于2004年刚刚并网发电的河北国华定州电厂。2004年并网发电的仅仅是一期120万千瓦。
国华定州电厂计划部经理张焕勋接受《河北青年报》记者采访时称,因为没有煤灰厂,这个对河北意义重大的发电厂1号机组面临停机,2号机组无法投产。国华定州电厂向《河北青年报》记者出示了曾向有关部门发出的《关于灰场建设受阻严重影响电厂生产的紧急报告》。这份报告称,电厂2号机组原计划投产日期为2004年12月1日,定电一期灰场工程于2003年7月安排实施,计划2004年3月具备储灰条件。但由于施工严重受阻,截至2004年6月25日,灰场工程无任何进展,运灰路尚余200米不能施工。电厂1号机组已经运行两月有余,产灰量已经超过两万余吨,目前只能在厂内二期工程预留煤厂临时存放。一旦2号机组整体启动后,电厂产灰量将达每天800吨,情况万分紧急。这份报告最后提出“恳请有关部门再一次给予‘有力支持’”。
绳油村村民出示给记者有500多名村民和群众代表签名的《关于贪污、截留绳油村征地补偿款,激起村民上访的紧急情况反映》中这样解释“有力支持”:2004年3月至2004年7月9日,在定州市相关部门的强力支援下,煤灰厂施工方共强行施工十余次,出动工程车辆50台次,警车80台次,公安及施工人员5000余人次,试图采用断水断粮的手段逼迫村民退出征地。与之相对应的是,村民至今没有拿到任何征地补偿款。
正是从这一天开始,绳油村村民开始在征地处搭起窝棚,挖地窖,长期看护土地。很多村民春节都是在窝棚和地窖里过的。施工无法进行,双方一直对峙。国家重点建设项目的国华定州电厂没有煤灰厂显然不行,对峙显然不可能无限期延迟下去。
第一次袭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到来的。4月20日凌晨,20名手持铁管的青年男子冲进空地,殴打了部分村民。村民说,被抓住的朱小瑞事后称,20名男子全是从北京乘车来的,多数都是社会闲杂人员。朱小瑞称,此前他在北京苹果园一家歌厅做服务生时认识了一名叫郝红强(音)的男子,大家都叫他“强哥”。“强哥”偶尔会给他一些小费,请他吃饭。4月19日晚,“强哥”给他打电话,称晚上到河北溜达一圈,给他100元。朱小瑞再三向记者表示,他并不知道溜达的意思。加之车上有他认识的大勇、小黑(音)等人,他们也都是没有职业,所以就跟着上了车。没想到到了定州,“强哥”打开后备箱,取出了钢管,让他们去打人,这时候想不干也不行了。
由于“打手”少,第一次的袭击对方并没有得手,反倒折了朱小瑞。此后,朱小瑞一直被绳油村村民扣押。50天后,对方发动了第二次袭击。新华社发布的消息称,袭击的幕后组织者为国华定州电厂煤灰厂承建方,他们从保定市交通运输集团租了5辆豪华客车,然后在保定一广场接上“打手”。
被恐惧笼罩的村庄
袭击后,恐惧笼罩着整个村庄。接受采访的部分村民坚决不肯透露姓名,甚至拒绝带记者寻找村支书和村长。他们共同的理由是,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透露了姓名,得罪了村领导,可不是闹着玩的。村民们这样说的背景是:2003年征地开始后,不到两年时间,绳油村更换了5任村支书,最短的一任只干了5天。只要上面看中了,不定谁就可以当村领导,无需经过任何选举。记者得到的信息是,绳油村最大的姓为牛姓,牛姓中又分为三大家族,前任村支书牛全战、现任村长牛拴奇是其中两大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6·11”事件后,他们一直没有在村中露面。“用命换回来的三分钟录像”的牛战宗则是另一大家族的首领。黑社会、官商勾结这些平常与村民无关的词语,现在成了村民叙述的关键词。
定州市文明村的红色牌匾现在仍然挂在村委会大院,牌匾下面却是6个冰柜,里面冰冻着6具“6·11”事件中的死难村民。事件发生后,几乎所有在外打工的村民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村中,村民现在每天的生活除了继续坚守被征地,就是坐在村委会门前,等待。相对于周围村庄的抢收抢种,绳油村的小麦多数枯死在麦地。定州市有关部门组织的联合收割机由于村民抵制,无法进村。
定州新任市委书记刘宝玲称,对袭击事件,政府将积极解决,严惩凶手。同时相关赔付工作也已经展开。定州市委办公室主任李永侃接受采访时称,定州市已经组织了一个由12个人组成的法律援助团,帮助死伤村民打官司。
作者: 被卷进政治游戏中的群众
发表日期: 2005-07-05 20:24:52
我看到了同行“screaming”所发的《民工举报定州包身工现象后失踪>事件中,新京报记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帖子,首先感谢您对我们的关注和善意的指责。
我是“举报人失踪事件”的“当事和采写”记者之一,想就同行所关注的一些问题作个说明。
在写《寻找离奇失踪举报人陈忠明》这篇报道时,我就想到事后大家都会产生一个疑问甚至指责,“为何三名记者住在一个房间,而让陈忠明单独住在一个房间”?本来可以将这一点隐去而避免大家对我们误解和指责,但是我更愿意将事实写出来,来接受这种指责。
报道中,无法说明原因,在这里,我更希望和同行们做一个交流,首先,想说明一个背景也许更易于大家理解我的解释。
我是报道定州“6.11”袭击事件的记者,在当时的五篇报道中,我没有敢署名字,包括后来我写的“关于定州袭击事件的采访手记”,同样也没有署名,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或者猜测出其中的原因。
但是,事后,还是很多人知道了我,包括我所有的个人资料,“籍贯、毕业的学校等等”,但是他们的知晓让我恐惧,我接过陌生电话,我甚至为我父母的安全而不至一次的和我的领导新京报深度报道部主编沟通。
6月29日,接到报社的任务赴定州采访举报人陈忠明所反映的包身工问题,当时我们没有暴露任何身份,包括当日下午的暗访,但是当天晚上9时30分警方的突然查房和留下的三名便装男子的问话让我备感惊讶。
“我认识你,咱们是校友,你是刘炳路记者吧?”但我并不认识他们,其后证明此三人是当地的宣传人员,在双方交流了一阵关于“6.11”事件的处理情况后,宣传人员问我们这次到定州做什么?
我和摄影记者张涛当时的考虑是,当天我们去暗访并未发现有举报人所说的包身工问题的明显迹象,决定第二天报案,随同警方一起去调查,若真有包身工,将他们救出来,若没有就返京,另一方面,了解到定州袭击事件还在处理中,几乎全市的干部都在忙袭击事件的善后,当地的情况也比较复杂,而新京报又是首先报道这一事件的媒体,并被某些人“格外关注”,便不想和当地宣传人员产生误会或者说是兜圈,便把此行的采访目的据实以告,当然他们答应明天联系各部门前往调查。
确切说,如果不是去的定州,如果当时定州袭击事件的处理已经结束,甚至此前报道袭击事件的媒体不是新京报,甚至采写这篇报道的不是我,我也许不会将真实的采访目的告知他们,但是正因为有了这么多“正是”,有了因为报道定州袭击事件所得到的压力,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觉得必须实情以告,我想让他们明白,我们不是去挑刺的,是真切的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而救出陈忠明所说的民工。
我们当时甚至想不做报道了,只要把人救出来就行。作为个人而言,我更不想定州再有任何的“轰动报道”。
对于为何在看到了宾馆门口有警察,我们的采访车又被警车挡住,还要让举报人陈忠明单独住一个房间?
实际上,当时我们根本没有想到陈忠明会失踪,甚至当时也没有你们看到报道之后的对陈失踪所做出的种种猜测,但大家却把“担心”放在了我的身上,不是因为该次的“举报包身工问题”,而是因为我是报道袭击事件的记者,并且又到了定州。
而一个事实是,当晚定州袭击事件的报料人多次打电话给我,让我当夜离开定州,这确实让我害怕了,包括摄影记者张涛也感到恐惧了,我俩甚至做好了一夜不睡的准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两名记者才和司机住在了一起,原因就这么简单。
当然事发后,某些方面又找到了我的大学老师让她来“规劝我”,我的老师道没有劝我,而是首先问了我的安全,让我一定注意安全。另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情,不便一一说来。
同行们,可以说,最近一段时间,我备感焦虑,我看到我所有的亲朋好友,还有我的父母、我的女朋友为我担心,我心里很难受。当年,让我憧憬“成就感”的深度报道,在做了几担大案之后,现在让我感到的是越来越多的压力和“恐惧”!
不可否认,因为我的恐惧和自己担心的“私心”而产生的疏忽,致使让陈忠明单独住在了一个房间,并失踪了,为此,我和我的媒体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里, 我向陈忠明和公众道歉!
只希望尽快找到陈忠明!
谢谢大家善意的指责,我会和我所在的媒体一如既往,并将工作做细!
新京报记者 刘炳路
2005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