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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基斯洛夫斯基的《十诫之八》说起

2003-09-18 15:14:19   来自: zy69
  从基斯洛夫斯基的《十诫之八》说起
  1943年2月,二战中期的波兰华沙,为了从纳粹手中挽救一个六岁的犹太小女孩,找一个愿意收留她的人家,需要假造一份正式的受洗证书,牧师答应了,但还需要一位愿意充当洗礼教父的人。于是牧师牵着女孩的手,来到一对答应帮忙的年轻夫妇那里,但是突然,他们变卦了,理由是他们信仰上帝,上帝不允许作伪证。快到宵禁的时间了,女孩无助地离去,从此杳无音信。
  年轻夫妇拒绝帮助的理由成立吗?背后藏有什么隐情?那个犹太女孩的命运又如何?她能否活下去?......将近四十年之后,生活才给出答案。这就是波兰导演基斯洛夫斯基的电影《十诫之八》讲述的故事。
  人的真正的生活,从来都难以成为理想中的:只须遵循一些简单明确的理念,做出对错清白的判断,依此行事心无挂碍。相反,人们不愿面对却往往遇到的总是深陷某种困境之中,并且被迫作出两难的抉择。这时候,“善”也可能带来无可逃避的痛苦,甚至“善”越深,痛苦也越深,似乎成为一种悖论。
  原来当年那对年轻夫妇得到错误的情报:将要收养犹太女孩的人可能是纳粹的线人,纳粹的目标是破获年轻夫妇所参加的地下组织。为了保护组织,为了保护更多人的生命,只能放弃对这个女孩的拯救。这个理由应该说足够充分了,但却丝毫不能减轻做出决定的人心中所承受的痛苦与愧疚。几十年之后,满头白发的她,作为大学教授,在挤满学生的课堂上,依然非常敏感地意识到,某位女性的一个玩弄项链的简单动作,与当年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犹太女孩竟是如此相似。
  “没有任何东西比一个孩子的生命更重要。”《十诫之八》里的这句台词使我想起另外一部电影:《苏菲的抉择》,也是二战时期,在纳粹集中营,一个犹太母亲带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纳粹军官对母亲说:你可以选择,但只能留下一个,否则两个都带走,必须当面立刻决定。带走的马上死,留下的可能活,对一个母亲来说,这是比死亡还要痛苦千万倍的选择。纳粹的邪恶(其实就是人性中恶毒的一面)在此展露无疑。
  《十诫之八》里的抉择困境也是纳粹造成的。在巨大的“恶”的势力面前,“善”所承受的是双重的负担,不仅要承受“恶”所带来的个人风险,还必须为“善”的选择可能错失的一面担负巨大的道德心理压力。记得中国有句老话讲:“安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尽如人意”恐怕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但是真的就能够“无愧我心”吗?如果你具有的是绝对真挚的、非功利性的“善”。
  基斯洛夫斯基说:“我认为诚信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结合体。我们永远不能说‘我是诚实的’或‘我是不诚实的’。在我们所有的行为和处境中,我们都会发现自己处于确实没有出路的位置中——即使有出路,那也不是一条好的出路或更好的出路,它不过比别的选择相对好些。”是的,它只不过是比别的选择相对好些而已。
  有一个问题,造成这种困境的“恶”是从哪里来的,它能否被消灭?基斯洛夫斯基是这样思考的:“人天生都想作好人。问题来了:如果人性本善,那么邪恶从何而来?我并没有一个十分合乎逻辑、又有道理的答案。我的理论是:一般来说,邪恶之所以会滋生,是因为人们总会在某个阶段发现自己没有能力行善。邪恶的原因是挫折感。无论人的改变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外面也不可能对人为什么会无力行善作出结论,因为理由太多了,有成千上百种不同的理由。”
  纳粹的邪恶很大程度上就来自挫折感,也曾经有成千上百种理由让普通的百姓倾心接受。在那个时代,有太多的人不仅失去了行善的能力,甚至成为恶的工具、恶的化身。纵观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总的说来,也真的看不到自身的“人性”有多大改变。也许“恶”本来就是人性的一面,就象“善”也是人性的一面一样。怎样看待?不管是悲观还是乐观,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乐观的人们可能认为制度的逐步建立和完善,能够限制或者制约人性中“恶”的一面的发作,追求极致的人则认为存在一个完美终极的标准体制能把人间变成天堂。在人类发展进步的同时,在对好的或者比较好的制度的追求过程中,取得的成效有多大,目前其实也只得到一些相对的,难以度量的观念。然而正是在这个历史的进程里,引发出的“恶”的泛滥,也足够令人心惊胆颤、触目惊心了。似乎依然是一种困境,但是也别无选择。对身外的追问也许永远得不到终极的答案,对个人来说,还是返观内心更真实。
  “那今天,今天您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我知道,没有哪一种理念、哪一种信仰,没有任何东西比一个孩子的生命更重要。”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那您和您的学生怎么说?他们应该怎样生活?”
  “这我不和他们说。所以我教课,为了让他们自己去抵达。”
  “抵达哪里?”
  “善。存在善,我相信,在每个人心里。我们的处境要么开启善,要么开启恶。那个时候的世界、那个晚上,都没有激起我善的感情。”
  偶在的生命只有自己的真实可以依托,孤独与苦闷、欲望与诱惑、道德的焦虑、生活的意义......这一切都无法对外寄托(我不知道宗教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永远不会有终极的或完整的解决方案,只有自己担负,而能够负担得起的前提,首先是能否真实地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真实。因此,求真才是更大的善,也是更加温暖而富于人性的方式。即使如存在主义者认为的,荒谬的生命,没有先于存在的意义。而人的意义,依然可以从“担负起这无意义人生”的过程里寻找,依然要真实地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真实。
  基斯洛夫斯基的电影作品《十诫》的意义就在于开启“善”,“为了让他们自己去抵达。”他说:“我们生活在一个艰难的时代,在波兰任何事都是一片混乱,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甚至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活下去,或许我们应该回头去探求那些教导人们如何生活,最简单、最基本、最原始的生存原则。”
  也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在柏林的大街上,一位年过半百的妇女认出了基斯洛夫斯基,拉着他的手,哭了起来。原来这个女人和她的女儿,虽然住在一起却形同陌路,不久以前,母女俩一起在电视里看了基斯洛夫斯基的《十戒》,女儿忽然过来,吻了母亲一下。基斯洛夫斯基觉得:只为那一个吻,为那一个女人,拍那部电影就值得了,即使这个吻的爱只持续了五分钟。
  《十诫之八》里,当年那个需要拯救的犹太女孩后来认为:“那些拯救别人的人具有一种特殊的品质。”也可以说是“善”的品质。这种高贵的品质,有的人可能一生都在保持,有的人则只能持续五分钟,还可能有些人从未获得启发。而艺术作品则是一种很好的启发媒介。对基斯洛夫斯基来说,这媒介就是电影。有一个没什么意义但却很有趣的真实细节:基斯洛夫斯基当年报考电影学院,考了两次都没考上,第三年又去考,最后一场考试是口试,考官问最后一个问题:“大众传播的媒介有哪些?”基斯洛夫斯基回答:“电车、公共汽车、飞机。”结果是,他终于考上了。
  基斯洛夫斯基说:“我喜欢观察生活的碎片,喜欢在不知前因后果的情况下拍下被我惊鸿一瞥的生活。”基斯洛夫斯基的电影生涯,从拍摄真实生活的记录片开始,之后他开始关注人的内心的真实。有一天,天很冷,正在下着雨,基斯洛夫斯基丢了一只手套,他在街上偶然撞见了也正四处游荡、无事可做的律师朋友,他的剧本合作者,电影《十戒》就是这样偶然地开始了。
  在基斯洛夫斯基的电影文学剧本《十诫之八》的前面写着这样几句话:“电影其实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电影同时还存在于我们心中的某个角落里,他们变成我们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们内在的自我。它们和其他真正曾经发生过的事一样,留在我们体内。”
  2003.09.10
  基斯洛夫斯基言谈和《十戒》剧本引自以下书籍:
  《十戒》 基斯洛夫斯基 (南海出版公司2003年版)
  《基耶斯洛夫斯基谈基耶斯洛夫斯基》 斯多克编 (文汇出版社2003年版)
  《沉重的肉身--现代性伦理的叙事纬语》 刘小枫 (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2003-09-20 13:16:15  patch (北京朝阳)

  收藏,回头再仔细看看十戒
  

2003-09-20 14:12:35  活着还 (北京)

  艾舍尔?
  

2003-09-21 00:04:00  zy69

  艾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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