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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青报》:马晓颖-诚意比语言更有力量

2002-11-11 16:27:59   来自: Neveronline (戰國)
  [这个贴子最后由neveronline在 2002/11/12 00:29am 编辑]
  
  转自《北京青年报》2002年10月28日
  马晓颖诚意比语言更有力量(一)
  
  2002年10月28日
  
  马晓颖诚意比语言更有力量
  
   马晓颖
   电影导演。
   1971年生于江西,老家天津,在哈尔滨长大。
   1994年二度报考中央戏剧学院,进入影视导演班。
   1997年毕业成为自由职业者,加盟影视剧组,从场记做起,历经编剧、副导演、助理导演、导演助理各种角色。同时从事小说创作。
  
  
   作品:
   1997年电视电影《滋味秋天》,根据自己同名小说改编,自编自导,投资18万元,至今没卖出去。
   2001年电影《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根据张洁同名散文改编,自编自导,投资180万元,2002年获第6届长春电影节优秀华语故事片、最佳导演、最佳女配角三项大奖,全国范围内正在上映。
   自述:
   我的经历,1996年底在南方那个火车站前小书摊上看到《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本书之前的部分,都不值得一提。
   人的一生,其实是不断失去自己所爱的人的过程,而且是永远地失去。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最大的伤痛。
   ——张洁
   摘自《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采写/本报记者 吴菲
   ■摄影/本报记者 崔峻
   25日晚,大华影院,电影《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北京首映式在此举行。墙外飘着冬雨,仅仅坐得下百余人的小厅,没有同行大腕儿们捧场,没有媒体大阵容出席,甚至连一份印成彩色的宣传册都没有,场面清简、势单力薄,导演马晓颖,演员斯琴高娃、黄素影、张胜仙在临时拼起来的木头长桌后并排而坐,4个年龄分别在30岁、50岁、80岁、20岁左右的女人,有一种柔弱但却固执坚守的表情。那一刻我算明白了什么叫低成本电影,同时想起斯琴高娃曾写给年轻导演马晓颖的那句话——“我深深感到我们的题材是个神圣的使命”,在心中充满了敬意。
   这是个迟来的首映礼。10月18日起这部电影已然在京城几家影院的小厅开始上映。而我已经是第三次看这部电影。
   第一次不是在电影院里,9月28日在王府井书店楼上的一个多功能厅,是“现象工作室”“与导演对话”活动的一次。放映效果可想而知的不好,我的状态也不对,从头至尾怀着对一切“催泪电影”的警惕和“自己是一个有理智成年人”意识的坚守,几乎是病态地拒绝感动,使出全身气力挑毛病。
   但是那一次遇到了我喜欢的北大戴锦华老师,她说:“我拒绝对一部电影只看一遍就开口评论。”记住了这句话,于是去看第二次。10月20日,寒冷的周日晚上,华星影院第四放映厅空了很多座位,同一排几个座位之外一位男士不住发出的傻笑声音之大,以至于忍无可忍不得不走过去提醒。可即便这样,电影还是完全看进去了,从电影院出来,天上一轮清月照着我一路哭着回家。
   跟马晓颖的访谈,做在我还没为她的电影落泪的19日,只为了抢在她出发去做全国巡回宣传之前。深秋晴朗的中午,三里屯在秋叶渐染、淡薄的阳光里有一种从喧嚣之中暂时挣脱出来、喘息片刻的美。我在马晓颖家坐了3个小时,两个人都在腿上盖了衣服,像两个老太婆,可还是冷,话也时不时像被冻住一样不能流畅。最后我在两点半告辞,半个小时后她就出发奔机场了。
   马晓颖有一张让我总联想到“玻璃”的脸,目光清澈敏感,不太愿意看人,但只要看就不闪躲。一个也见过她的人说到她时用的词是“出尘”。她在长春电影节留下一句名言:“语言是没有力量的。”
  ■永远都不应该谈电影,一部电影是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当我听从自己时,就做出奇迹
   记者:听说南方有些影院拒绝这个电影,觉得片名太长?
   马晓颖:没有。只是在北京试映的时候,有人说“片名长”、“不好念”。我觉得他们这都是套路,太多套路。什么是标准?没标准。这个片名,它跟张洁的原作很统一,挺舒服的,为什么不行?
   记者:是张洁老师不让改?我想你也不愿意改。
   马晓颖:因为它最早打动我,就是这个名字。我觉得它就像在那个小书摊儿上等着我去看到它。它是那个小书摊儿上剩下的最后一本,而且这本书已经出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找过张洁,我是第一个去找她的,这是张洁第一次作品被拍成电影。
  
  马晓颖诚意比语言更有力量(二)
  
   记者:你1996年看到它,书是哪年出的?
   马晓颖:1993年。没有人去找过她说他想拍,从来没有。然后拿着这个小说去找钱的时候没有人认为它可以成。一开始张洁也不同意。那我为什么要做,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可没想到什么广泛性、社会性、教育意义,太可笑了,根本就不可能那么想。
  
  
   我就觉得这个角度特别好,我们习惯了一讲母女关系,就讲母亲怎么对儿女的奉献,或是儿女怎么孝顺,可这个故事不一样,两个人物那种关系,挺叫人心疼,挺悲伤,但还有点另类的意思。她爱她妈,但她那种方式把她妈累死了,她害了她妈。我们好像都是出于爱在做事,可你所做的是母亲心里所想、所能接受的吗?我也有时候经常跟我妈发脾气,小的时候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的父母,好像也无所谓,长大以后才觉得……
   我还是觉得语言没力量,你一说就没!对这个片子,你想说明什么,或者哪点吸引你,都很难讲,你就是觉得这两个人物挺有意思。为什么喜欢这个故事?喜欢就是喜欢,想表达,想拍,没别的。
  ■我只知道我有说故事的欲望。坦白说,我觉得说故事是惟一值得玩味的诚意游戏。你的影片要让人感受到灵魂与心
   记者:张洁老师的原作给我一个印象,她就是写给自己看的,所以好多东西都不交代,“咣”就出来的一个人物,你看到完都不知道这个人物是她什么人。我看到你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我还是泡在生活里,是有生活感的,而不是肤浅到只会对事情成败本身、名利关注。” 你这部片子也像是就为自己拍的,只是给自己的一个礼物。
   马晓颖:这件事儿是这样,你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想到这个作品是给所有人看的,不可能那么做,我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机先满足大家。因为,体会的角度都不一样,你不可能去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全部告诉给别人,别人感受到就感受到了,他感受多就是多,感受少就是少。没有理解,只有体验,所有的批评跟赞扬都是因为误解,我就觉得是这样。
   首先你自己先弄明白,你弄明白别人也会弄明白。我最初完全从个人出发,喜欢这个故事,我觉得跟我生活有关系,它能触动我,我妈妈也喜欢,我就想做。说俗气点,就是先想有事儿干,然后有这么特别好的一件事儿我觉得可以做,题材又不大,投资又不用多,我也不用要太多钱,我想办法给它弄成,就这么简单。后来我越做越觉得这件事儿值得做。我跟我妈说:这个片子啊,我是为您拍的。
   现在我看到大家对这个片子的反应,比如麦丽丝,《天上草原》那个导演,她跟黄素影老师、跟我亲口说,就是因为看了我这个片子她把她妈妈接到北京来了,让她能在北京生活。丁志诚,演员,看完这个片子看他爸爸去了,他爸爸住院。这种情况不是少数。很多人看了这个片子都有所行动,绝对不是无动于衷的。
   记者:我看完这个电影就去给我爸爸打电话,我说:“今后我再也不埋怨您不乐观,再也不勉强您锻炼了,您愿意怎么生活、觉得怎么快乐就怎么生活吧。”
   马晓颖:足够了,其实就足够了。所以我这个电影,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也好,只要是你一个片子最后的结果就是……
   记者:哪怕只影响一个人。
   马晓颖:就这么简单,这样它就有意义的。我觉得第一次做这件事情,付出这一切的热情挺值得,甚至说它不获奖,没有奖,或者是怎么样,我也认为我值得做,它也是一个不错的东西。
   最庆幸的还是有这么一个故事,其实很多导演都想这么做,做一个好的,足以支撑他坚持把这个导演做下去的。可他很难有题材能合适,又是大家喜欢的、自己又能表达的,不是很容易的。就像人的一生不可能经常遇到一个让你一下子就能结婚谈恋爱的人。这就是撞,你命中该着一下子就撞上了。这部影片真像是早早地就有人放在那儿,只等着我去开采、去挖掘。包括找丁薇作曲,是听到《冬天来了》这首歌。我本不想这片子有主题歌的,但是这个歌好像你就必须得用它。那首歌是丁薇写给她爸爸的,她爸爸去世了。就找她了。这就是缘。
  ■这部电影从剧本到筹措资金,各个环节都是一波三折,让我感到上帝对我是严格了,从始至终,都要让我付出代价和艰辛的努力,从来没有捷径可走。但上帝也是仁慈的,最终还是逢凶化吉了
   记者:第一次去见张洁老师,在她家楼下等两小时是哪年的事儿?
   马晓颖:1997年。好多人都问我这个细节,现在被媒体说起来成为挺那什么的事儿。其实没什么可讲的。
  
  马晓颖诚意比语言更有力量(三)
  
  
   记者:你是不是讨厌它被渲染?
   马晓颖:怎么说呢这些事儿,当时我确实在那儿等着她,你等着她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喜欢这东西。然后,她没回来,那你肯定要等她,你不能走,就这么简单。到后来一提起这件事儿的时候,就好像我是在那儿,就那种,已经说等4个小时的也有了,我觉得特贫。
  
  
   记者:现在很多人喜欢苦难诗意化,甚至炫耀那种东西。看来你倒不是的。
   马晓颖:这些都属于电影的一部分,包括最早谈资金、谈跟张洁的合作,所有这些遇到的困难到最后的结果,我觉得都是属于我这个电影的一个特殊性。
   当初为了找投资,我差一点儿快把鞋摊上修鞋的都要问一问了。有一次翻出一个“有钱人”的电话并打给他,问他有没有时间,他痛快地答应了。我满怀虔诚地拿着剧本“赴约”,向他诉说这个电影的感人场面,说这是赞扬母亲的电影,值得参与的电影……我说了一个多小时,都快把我说感动了,我想多少会令他有所震撼,希望他能投资这部片子。没想到他激愤地说: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我妈了!我妈到死我都不原谅她!以后和朋友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就笑,说我可以把这些事情写个喜剧。
   记者:那从你第一次上门到最后张洁老师同意用了多长时间?这之间历程有多长?
   马晓颖:没答应的时候其实也是朋友了,她说你什么东西都可以商量,但这个东西你干脆就放弃。她觉得对她妈妈……而且那是5年前,她觉得你还这么小。
   记者:我明白。有一个资料中提到:“在所有对张洁的访谈中,张洁反复表示她最憎恶的,是将她的个人生活与作品中的人物对号入座”。而《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应该说是她最私人化的一个作品了,你也提到过:“张洁老师很客气地一口回绝了我,她不答应拍摄。不管用任何方式、任何人、多少钱,因为她的文学作品从没有被拍过的先例;因为这是她自己和母亲真实的事;因为母亲和她的私人感情不想变成大众话题;因为不信任别人有能力了解她和母亲这一辈子的过程……”
   马晓颖:所以她同意给你的话,她肯定要对你先了解,尤其张洁老师她属于那种你很难进入她生活的人。不管怎么样,后来她答应了,结果还是挺好的。我觉得她把这个东西给我,说“你去找钱,你就可以去做,同意给你”,其实就是一个特别大的认可,她把自己这样交出来。但最终的结果证明她的判断是准的,我觉得她给我是给合适的,对于我来说我觉得整个这一切都有意义。
   记者:张洁老师对这部电影怎么看?
   马晓颖:她没看。她说,原话是她不敢看,她不想再……她自己小说她都不看,她只是看过我改的剧本,因为她还是有些担心。我第一稿剧本拿给她看的时候,她给我打过电话来,我听出来是哭过的声音跟我说:“你就去拍吧。”我理解她,她对她妈妈这个过程属于忏悔、内疚,不能再提及。包括现在她在家里,她就睡在她妈妈的单人床上。
   记者:我看她在书里写,她还穿妈妈穿过的衣服。她在《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本书的后记里写:“这是上帝的意思,他让我在这文字里再煎熬一次。”好多人就说她能够把这个写出来都是惊人的勇气,她等于把那个过程用文字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马晓颖:是的。她挺关心这部电影,包括发展到哪儿了,你的进程啊,我都跟她沟通交流,跟她讲,包括获奖她也要祝贺,就是这样。但是她不看,她说我可以把这个拷贝给她女儿看一下。
  ■最能使我动心的东西只有两样,艺术和我所爱的人。我想好的导演有两点应该是共同的,他们喜欢被理解胜过被赞美,他们不为世故和过分尖刻的观众创作
   记者:你这个电影是一个让人哭的、难过的电影,有人说大家的生活已经很难了,压力都挺大,如果一部电影大家看完以后更难受,有意义吗?
   马晓颖:这个片子会不会勾起我们更多的痛苦?那你说《贫嘴张大民》会不会勾起更多人的痛苦?这个电影比较特殊,它确实是个悲伤的东西,但它是每个人都将面临的问题,它是有意义的。不存在说看完以后光难受痛苦,你可以去做呀,你回家出去带妈妈吃一顿饭,足够。比方说妈妈走了,你没做到,你看到这个电影明白该怎么做了,那还有爸爸呢,还有爷爷奶奶呢,还有你下一代呢,你怎么对你的下一代,他怎么对待你。
   这部片子我觉得如果有运气的话,我希望能做到广泛性,老百姓可以花很少的钱值得去看一下,带着家里人,免票、半票或者怎么样,可以做一些公益性的活动。这话不应该我来说。我建议可以看,抛开马晓颖不谈,这个片子值得去看。至于看完以后有多么难受,你说不该难受吗?
  
  马晓颖诚意比语言更有力量(四)
  
  
  
   记者:王朔曾经这样谈小说:“日常生活很平淡,心碎的体验一般来自阅读,习惯了,也觉得是难得的享受。我不想变成畜生,很大程度上要靠优美小说保护我的人性,使我在衣食无忧一帆风顺中也有机会心情黯淡,绝望,眼泪汪汪,一想起自己就觉得比别人善良,敏感,多情以及深沉。很多时候,我还以为从小说中能发现人生的真相。”我觉得他这话某种程度上说出了一个真理。电影又何尝不是这样?
  
  
   马晓颖:我觉得,一样儿东西存在,只要能对别人有点儿作用,不管是哪一种,有感动,有愤怒,有思索,有欢笑,或者有一种消遣和娱乐,只要有一点,它就算是成立,重要的是你的作品打动人。
  ■我自己决定什么是我的快乐。知足是知足,不是快乐,知足是无计可施。快乐就是小番茄扮演小番茄,我为牛乐于为牛,我为马乐于为马。快乐是了解自己,承认自己,实践自己
   记者:在现在的中国,做一个新导演是挺难的,环境的那种磨折、那种被限制,那种不得不的屈服和放弃,我甚至有时候觉得有一些太纯粹的人,是不是就别做电影了,做别的不也可以表达自己吗?
   马晓颖:我觉得这可能是属于在中国的一种生活方式,反正就是这种局面,你能拍你就拍了,你拍不出来也无所谓。这点你不能要求。你说你付出辛苦,大家都一样,你不想放弃那你就坚持,你想放弃就放弃了,你要能坚持的话就坚持。
   有的人可能有捷径可走,他比较容易获得一些他想要的东西。有的人很难,但你要记住这些困难,都不是为别人去困难,是为你自己。所以这些辛苦根本就不值一提,尤其你热爱一个东西的时候,那根本就不叫辛苦。现在他们说“多难啊”,“执著”啊什么,我跟你说我一点都没这么想,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喜欢这样。整个这件事儿它吸引你,也折磨你。但你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儿,那才叫痛苦。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点儿都没觉得辛苦。它可能写在我的脸上,写在我的房间里头,但是它并没有改变我,或者是改变我对一切东西的看法。
   你选了这条路,你就该着受点儿折磨。但是结果来说……
   记者:你很享受?
   马晓颖:挺好的,我觉得一切都挺好的。你什么都尝尝不挺好?有些时候可能你就是受折磨了、受痛苦了,也不一定能成。所以这些事情不是痛苦,一点儿也不是。电影,就是在你不至于破产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保持自己。
   由于种种原因,这篇访谈比原计划推迟了近一周的时间见报。当初之所以那样紧张地抢时间采访,就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这部电影,而且如果他们想看,在电影院里还能找得到。
   而今,我不知道马晓颖的电影还能在京城影院上映多久,我也知道并非所有人都看好她这部电影。报纸上有评论说她“镜头语言颇显老派”,似乎并不合人们对一个年轻导演的期望。可在我心中马晓颖自有她的可贵,至少她让我们知道,电影,它的意义绝不仅仅只是炫技,更重要的还有我们的珍重之心。
   
  

2002-11-12 20:20:38  norteen (北京)

  看了,诚意的被感动着,
  就想马上给父母做些什么!
  一直做些什么,
  其实也让自己有了为未来打拼的动力!
  

2002-11-13 10:51:11  Neveronline (戰國)

  想到了就应该快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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