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邀]肖红袖作品 从容妃的死看利益之争的残酷——也谈《康熙帝国》

　　被称为力做的电视连续剧《康熙帝国》在全国热播以来，观众们欣赏到了陈道明、斯琴高娃等演员的精彩表演，对演员们塑造的人物形象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容忽视的是剧中还有一个画龙点睛的人物——容妃，给整个严肃、压抑的剧情带来了缕缕温情，也使得深深宫闱尔虞侮诈之中多了份人情味儿，留下了一道可歌可叹的美丽风景。
　　　
　　　饰演容妃的演员美丽端庄，一双略带醉意朦胧的大眼睛透出一股成熟风韵，也演绎着女人的温柔与风情。她富有亲和力的笑容、大方得体的言谈举止在方寸之间把皇妃的尊贵风范诠释得活灵活现。曾经见她在《汉宫飞燕》中饰演美人班婕妤，此次在《康》中的出演更展现出了非凡的演技，只可惜并不记得她的名字。
　　　
　　　总体来说，容妃是个悲剧女性，她的悲剧注定于宫墙内外，注定于历史和自己的特殊身份。所以她几经沉浮起起落落，一朝为龙枕边的璀璨明珠，一朝为洗马桶的下等奴才，最终惨死在太监们的嘲笑欺压与体力不支的劳累中。她的死无疑是对人性阴奉阳违的惟利是图赤裸裸的揭露，也是对人们利益之争的残酷现实的一个侧面体现。康熙自认为天子，拥有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利，却无法保护一个深爱着自己和自己深爱着的女子么？这一点竟然比不得“冲冠一怒为红颜”而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么？不是。这正是康熙的过人之处，是一个沽名钓誉善捕人性精于世故的人精的真实本色。康熙为了保留自己的“国威”，为了维护祖宗的“规矩”不得不一再惩处容妃，而容妃所获的罪名也是五花八门的，“触怒龙颜”、“矫旨欺君”等等不一而足。而说明白了无非是因其成为了统治过程中的障碍。所以容妃不得不死，也不得不死得悲惨。换而言之康熙并不在乎“骨肉相残”，大清的子民如果都被他视为亲子的话，杀螯拜、平三藩、收台湾等等辉煌成绩的背后又有多少骨肉相残呢？利益之争注定了是残酷的。诚如另一句经典台词所说：什么事都可以谈判的话，那还要警察干什么呢？
　　　
　　　做为皇妃，容妃又是很幸运的一个。她深得康熙宠爱，并与之生了一个可爱至极的格格蓝齐儿。她死后又被侧封为皇后，“母仪天下，流芳百世。”试想皇帝后宫佳丽如云，能有几人得此恩德呢？但这一切浮光掠影不过是残酷利益战场之外的小花小草罢了。在利益面前一切美丽不过是螳臂当车。康熙所有的雄心壮志使得他变成了疯狂的利益机器，容妃的存在只是他可以安全休整一下的小港湾，让他有空“说说话”的工具。就是如此康熙也不放过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恩赐容妃携蓝齐儿回东南省亲时，实则是让她去视察、去做皇家亲近子民的姿态。这一点在剧中无时无刻不有体现。剿灭葛尔丹的时候康熙带上了宝日龙梅，并与之在荒郊野外做了一回“露水夫妻”，一切不是因为爱或者是感情，只是因为宝日龙梅是蒙古公主的特殊身份。更为突出的是康熙把自己心爱的女儿蓝齐儿许配给了敌人葛尔丹做了缓兵之计，“一道恩旨把我送到了大漠，还想又一道恩旨把我召回去吗？”蓝齐儿的话使人振聋发聩。于是我们看到容妃与蓝齐儿母女在马蹄与战鼓之间撕心裂肺地呼喊：“别打了！别打啦！！”而战争的烟尘把她们无情地淹没了。一切只是证明，利益的战车碾过之后，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都只能脆弱地化成尘土。
　　　
　　　成功地驾驭利益关系，深谙取舍与收放的超级手腕使康熙成为了“千古一帝”。剧中多有这样的对白与剧情。“我用你的头换大清三个月的太平。”“我用你的头换大清三年的太平。”那一颗颗肥头大耳的或者怒目圆睁的头颅或许并不是一个活鲜鲜的生命，而是某种利益的症结。就象是棋局中精妙的一招，“保车丢卒”从来都是为称道的，尽管做起来有时候会无奈和痛楚，但利益会麻木这一切感受。所以“当面微微笑，背后捅刀子”不是虚伪是技巧，所以“不出十五条以上的人命案子不必来报”不是草菅人命而是顺从天意。纵观上下，为了利益没有不流血不牺牲的。“利”字当头，阿哥皇子层层算计步步设防，明相索相结党营私互相拆台。你占山为王我割地成国，你锒铛入狱我挥剑自刎，天地悠悠永无安宁。
　　　
　　　在喧闹之中倒也有清净的人，一个是削发为僧的顺治，一个是云游四海的伍次友，一个是手持佛珠的苏麻剌姑。顺治之爱鄂妃倒不如说他爱的是颗平常心，所以他嗟叹“朕当了皇帝就象是被黄金链子锁在了龙椅上”。黄金虽好，锁链却始终不受用，所以他遁入了空门，专心改良他的北方水稻去了。伍次友能够意气风发地写“论圈地乱国”，能够在茶馆针对朝政慷慨演讲，却不得不在利益关系面前知难而退。斗倒了螯拜是一种胜利，但也由此透视到了康熙的厉害本色。尽管那时候的康熙眉清目秀还象个文弱书生，也的确会使人不寒而栗了。所以他能云游四海算是他的福分了。苏麻剌姑应该属于变种的绛珠草，违意抗婚已是她最大的成绩。借老祖宗的阴凉念一念经，所以当老祖宗老死了，她也不得不病死或者其它方式地死掉，也顾不得曾经的“我们族的人就剩下我一个了，我就是我们全族”的豪言壮语了。事实证明，在利益场中行走，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激流勇退者能清净的清净，不能清净的只有去无乎唉哉了。
　　　
　　　不得不提到孝庄皇太后的出色与精明。这个运筹帷幄的女人无非是名利场上一朵长开不败的交际花，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光辉形象。与多尔衮的暧昧关系在剧中一闪而过，仍足以证明了她生意人只赚不赔的本色。利益之争也就是一场生意，本钱必须是要少于回报的才能赚钱，因此她赚回了大清国。安排少年康熙迎娶索额图的女儿赫舍里，她的潜台词是“要投资时就得投，她爸爸是个大财源。”这财源是势力和能力。阻止康熙裁撤三藩的时候她说“孙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翻译过来也就是说“这笔买卖不好做，投进去了不一定会赚，指不定会赔的啊！”直至最后，误以为康熙病死在战场时，她还是要颤颤微微地来到众臣工面前嬉笑怒骂一番，实则在说“我们还是这里最大的股东”罢了。上上下下都叫她为老祖宗一点也不冤屈，她也的确称得上是老祖宗。
　　　
　　　面对利益，人们不得不提防，不得不疯狂。“朱三太子”的国仇家恨还得假吴应雄的百万白银来招兵买马筹谋发报复，姚启圣的迁界禁海仍需要官府的轿子来抬。农民离开他们的土地会哭天喊地，因为土地里长着他们的命，锁儿进京告状要卖豆腐脑，因为打官司不能不用钱。每一个层面，每一个角落都体现着金钱与名利的力量，这世界原本就是由此组成。而利益的战争是残酷的。无怪乎有点儿大舌头的宫雪花要摇着扇子怅然地说：“皇上已经很多年没到我宫里来了。”因为皇上代表着她的利益，皇上的来临代表着她利益战争的胜利与辉煌。
　　　
　　　所以容妃死得是那么必然。富有戏剧性的是她没有死在风景如画的畅春园里，没有死在周培公耗尽心血绘制的大清帝国地图上，也没有死在远在塞外草原的女儿蓝齐儿的怀中，她死在一堆残留着屎尿的马桶的砸压之下。她对康熙的爱是纯粹的妻子对丈夫的爱，只可惜的是她的丈夫是一团为了利益而燃烧的火。这团火不得不燃烧，因为他不燃烧就会灰飞烟灭。尽管她为了识大体而做着识大体的努力，为了爱而做着为爱包容的牺牲，却仍然无法抗拒对爱的渴望，无法泯灭自己的母性与善良。于是在凄清的夜里她喃喃自语：不管睡在哪里，都是睡在梦里，在梦里的人就会在一起。她却忽略了没有利益纷争的梦太脆弱，太不现实，太容易破碎。在蓝齐儿砸碎了康熙的音乐盒之后，在康熙大宴群臣并没有传她伺候之后，在慧妃剪掉了不会背叛人的鲜花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于是她说：
　　　皇上有皇上的天下，臣妾有臣妾的马桶。皇上的天下未必比臣妾的马桶干净多少。
　　　于是想到这一点之后，她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