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记（2）

　　我是个在向前走时习惯（注意，并非喜欢）左右看、向后看的人，很多时候没看清前面的路，却看到了其他的风景——看书也常常是这样，总会在不经意间为博尔赫斯所说的历史的“重复、变奏和对称”找到例证。
　　一，战斗吧阿拉伯兄弟
　　翻检旧书，检得一小册《战斗吧阿拉伯兄弟》，书只有60多页，上海文化出版社1958年7月出版。想想现在的局势，真是恍如昨日重现。
　　不过，我们肯定不会像这本书的后记那样慷慨陈词了：
　　　　
　　　 “美英侵略者从中东滚出去！不准侵略黎巴嫩！支持伊拉克共和国！”
　　　 “这本小册子是上海工人、农民、作家的反侵略诗选集，这些诗，也是愤怒的炮弹，一颗颗射向全世界最凶恶的敌人——美英侵略者！”
　　　 “让侵略者在世界人民的怒吼声中发抖吧、让侵略者在中东埋葬吧！”
　　　　
　　45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天如何还能是那个天？
　　此书开宗明义第一篇就是《英雄的伊拉克共和国》。以下尚有《给阿拉伯人民》、《敬礼！新的共和国》、《赞美伊拉克》、《战斗吧，阿拉伯兄弟！》、《警告美英帝国主义》、《两个强盗》、《滚出去！肮脏的刽子手》等等。满眼阶级情仇。
　　看看作者，《英雄的伊拉克共和国》作者是上海锅炉厂陈仲衡，《给阿拉伯人民》的作者是国营二机（第二机床厂？）程正明，《战斗吧，阿拉伯兄弟！》的作者是国营一印（第一印刷厂？）朱秀伟。还有不少类似身分的其他作者。不知道这些老人现在是否还在人间世，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关心中东弟兄。
　　在作者群里，意外地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比如洪汛涛（这个名字可能不那么有名，但他的童话《神笔马良》就不同了），诗曰《全世界人民跟您们在一起》。这个更有名：唐弢，诗曰《一夜之间》，“一夜之间伊拉克的反动王朝垮了/建立了新生的共和国”云云。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这个：姚文元（有人不知道他是谁么？唉唉，那一定是80年代以后生人了），诗题为《和平出在斗争里》。
　　　　
　　该结束的都结束了么？未必。
　　二，讲不完的故事
　　德国童话大师恩德最杰出的作品。最早读恩德的书是《小纽扣吉姆和火车司机卢卡斯》，觉得不过尔尔，但接下来看《进不完的故事》，立即为其倾倒——靠在床上一口气看完了。
　　翻开第一页，看到了两行印在玻璃门上的字，字是反的，因为看字的人坐在门里面。我立即意识到，这书非比寻常，毫不犹豫推开了这扇门。
　　“幻想国遇到了险情”，故事就这样展开了。谁想知道更多，只好自己去看，因为复述这个故事的唯一方式就是一字不差地重复作者的语言。
　　最使我难过的的段落是乌玉拉拉的死。最具有颠覆性的部分是当童女皇去见移动山上的老头时。
　　最喜欢的是这句多次出现的话：“可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下一次再讲。”
　　恩德晚年丧妻后回到德国，后来与这本书的日译者马里奥·佐藤结婚。毫不奇怪，我一下子想到了博尔赫斯，他晚年也娶了一个日裔女子玛丽亚·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