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电影，穷人或者其他

　　在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下人才能真正无所顾忌的快乐，或者……忧伤？你能告诉我么？离开曾经一度厌倦的地方来到这个也许仍只不过是“别处”的所在，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已在那个仓皇离开江城的大雨滂沱的下午如林间氤氲的雾气于不觉中四下散了，所以今天当我仍在异乡——谁告诉我双脚即是故乡？——的街头徒劳地寻找心的归处，冷不丁，小苗踢我了我一脚，傻B吧你，矫情啥。可我真的还不适应这个城市，纵然我走进地下通道 掏出的所有钢蹦扔在吹萨克斯的盲少年的脚下，我仍然不会因为自己的善良而觉得已被这个城市接纳，我知道走进地铁里自己就会和所有冷漠的乘客在一个地点集结在下一个出口散去。惟过客尔。繁华喧闹的永远是这个城市的表象，南来北往汹涌的人流会把身处其中的你凸显得越发的瘦弱单薄，尤其是当我站在街头脱去外套挺起并不厚实的胸脯想要拥 抱更多阳光的时候。
　　　看见滑板少年成群结队从身边呼啸着倏然远去，我一点没有感觉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我在想，要是撞着了我我是不是该抓起那块破板砸在他脸上。虽然他们一个个都很另类很
　　彪悍的样子。苗子说知道吗他们冬天也穿着背心耶。
　　当然当然，几十个愤青在没人处挤来挤去，热啊。
　　我讨厌逛街，纵使并不囊中羞涩的时候，每次站着街口等着红灯停绿灯行我都会觉得自
　　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做一次毫无意义的停留，我不知道自己的为什么一直在拒绝这个城
　　市的媚眼，甚至一次次想到逃离，纵然在这个城市逗留了五个年头——如同做了五个不知
　　春秋的大梦——已经深深爱上后海旁边那片红墙绿瓦杨柳清波的小苗总是骂我旧文人习气
　　作祟导致行为乖张说等你开始向物质投降的时候你就会爱上这个欲望都市。我从不觉得自
　　己行为有异于常人之处，但我却疑惑旧文人的传统真的已经在自己的心底积淀？不然怎么
　　会怀揣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去面对这个传统与现代结合得很怪诞的城市？！
　　住处的马桶盖上放着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小光从天桥的书摊上十块钱买回来的
　　，每回它都被屋里住的三个男人拿来当成大解时消磨时间的……玩具，不知道小波君地下
　　有知会不会觉得我们很幽默，因为他一直觉得生活如果无趣不如下地狱，所以他在文章中
　　制造了那么多因为时间的距离而被过滤得只剩下笑声的黑色幽默。为什么我突然要说这事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的意思是说，让我出去逛街不如坐在马桶上做沉默的大多数。反正
　　突然想到了就说了。小光有个不好的习惯，总是在大解时发出狂笑，原以为那是他在便秘
　　通畅后发出的欣慰的笑声，但见他很快提着裤子走出洗手间满脸笑意说，真是贱人。谁啊
　　？王小波呗。
　　前天在社科院见到了李银河，那个对小波君说“你是我的菩提树”，小波君撒娇说“你
　　不可以欺负我”的女人。在逼仄的电梯里，我面对这个身上似乎已找不到丝毫女人味的所
　　谓性学专家，想像她年轻时对小波君撒娇的样子，想像一对年轻的生命也曾象花一样盛放
　　。只不过如今斯人已去音容杳然。眼前这个目光温和的女人，这个从事着在今日中国仍备
　　受争议课题研究的女“强人”或许唯有小波君方能驾驭……驾驭这个词太大男子主义，她
　　一定不会喜欢，但除此我找不到更准确的表达。事实也是，这个被小波君称之为“直肠子
　　驴”的女人，这个在凤凰卫视与崔子恩一道分别从理论和实践上论证同性恋之合情合理的
　　女人最终向那个欢快地吟唱着“走在寂静里，走在天上，而阴茎倒挂下来”的王二，向笑
　　着大叫“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障碍太他妈有意思了”的王小波，向那只站在玉米地里冲着
　　无趣的人群龇起獠牙的“特立独行的猪”缴械投降了。我知道在小波君惨叫两声蜷缩着身
　　子猝然死去的那个夜晚她不在他的身边，也许作为一个强人，上帝总是会让她承受比之常人更多的苦楚。上帝真的很公平。
　　再过二十多天好像是小波君的祭日吧，他笔下的性曾让那些新派保守主义者一边意淫一
　　边对他的文字大加攻伐进而对作者本人的性心理产生怀疑，或许这是他始料不及的，所以
　　他只能在公开场合低声辩解道，他的“幽默”或者他的“性幽默”只是黑色幽默而已，真
　　的没有其他意义。倘若那一刻我在场，我一定在看着这个大汉在众人面前满脸惶然的时候
　　感觉无比心酸。这是一个异类在当下中国必然的结果，性或者关于他文字中潜藏的其他种
　　种于他而言既是生之源泉也是死之陷阱，最具浪漫情怀的人往往最孤苦伶仃。
　　说说这些其实只是闲话，我不是他的精神追随者和信徒，更不是那些文字中只有幽默没
　　有黑色的王小波门下走狗中的一员。那些人每年的这个季节都到城市的西郊去祭奠那个生
　　前抑郁孤独死后享尽哀荣的骑士，鲜花香烟白酒堆满往生者的墓前，而那一刻我却坐在马
　　桶上满怀心酸的望着书里那只特立独行的猪，看它把森然的眼神投向我——可我情愿这样。
　　下午逛街理由很简单——苗子拉我去看指环王三，自然是她请客我掏钱。一百四两张票
　　还是第一排位置，显然我很心疼，穷人永远在肚子尚且干瘪的时候对于精神刺激显得反应
　　迟钝，刺激太大了则会有过激反映。结果是强逼之下晚饭由苗子请了同时顺便把爆米花和水
　　给解决了，这让我感觉舒畅很多，苗子由此断定我很小气。我不和她争辩，她此前早已数
　　次把我宰得遍体鳞伤，却连起码的礼尚往来都不懂，她以为我是她男朋友呢，切。影院环
　　境对于指环王三来说是最好的看片之所，当我在白城之战后缓过气来发现嘴里塞满了爆米
　　花感觉口干舌燥的时候，苗子扭头对我说，杰克逊把斯皮尔伯格卡梅隆卢卡斯一干人等全
　　都毙了，完了又感叹，我没看过一二居然把三看懂了，好莱坞真是棒啊棒啊，中国电影却
　　连单个故事都讲不好。我知道她最近在研究类型电影恨不得立刻对好莱坞投怀送抱以身相
　　许，见此媚俗的德性我颇不痛快，责问道，怎么能这么说，无间道也很好嘛，人家也是系
　　列啊。她乜了我一眼，无间道那是人家香港的，好意思往自己身上扯，丢人吧你。再说，
　　你能在不看一二的情况下把无间道三看懂吗，玩不好故事当然只能玩结构？切。我当时没
　　吭声。当然这都是后话。看完电影在新东安门口意外的获赠蒙牛甜筒两根，吃着吃着我忽然觉得这电影其实看得挺值的虽然身边的不是美女。此话一出脚下顿觉一麻然后听得身后一声暴喝，去死吧你！
　　回去的路上我估摸着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恐怕又得按计划用钱了。这其实跟穷人招妓
　　嫖娼差不多，平时省吃俭用攒了几个星期钱就为了一次彻底的放纵，接下来又是漫漫征途
　　……当然我说这话一不代表我是那个穷人，虽然这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二不代表穷人只是
　　为了脐下三寸活着。不过换个角度想，与其象那些饱食终日的城市人每天忙着活
　　忙着死，中间空出长长的时间来空虚无聊，借助现代文明的衍生物打发时间，还不如象个
　　快乐的穷人攒了一笔钱之后尽情的放纵，然后继续快乐的生活。可现实却是，富人依旧无
　　聊，穷人却难得快乐，这不仅仅关乎金钱，还有其他的更多。所以招妓嫖娼的永远是富人
　　或者准富人，穷人却只能在物质的匮乏中抱紧他们哭泣的孩子。小波君说，似水流年是
　　一个人的一切，其余的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对此，我颇不以为然。显然，小波君这话
　　是在他作为知青回城之后说的。在地铁站等车的时候，苗子问我，这下你不说讨厌逛街了
　　吧。我说，为什么不？
　　好像这句话很突兀，可我想到了就写了。
　　我困了，想回去睡觉，然后继续在这个冰冷的城市生活一边咒骂潜藏在肌体里的肮脏和
　　丑陋一边无奈而又无比矫情虚伪的活着。
　　最传统的人也会有最张狂的梦想，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城市成为一个英雄，我不要他们记住一个英雄依稀背影，一个王朝落寞的黄昏，或者他的兵法红颜和诗，我要他们津津乐道于他手里夹着那颗烟。
　　其实，只是软包装的白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