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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的诗三首

2004-03-18 10:02:45   来自: Neveronline (戰國)
  发觉
  
  他以为自己会被冻结在,对一些事物的
  小感受上,不过确实是被粘住
  看不见的蚕丝闪着晦淫的光,他的身体
  像在深夜行走的灯笼,被他照亮的部分
  他是看不见的,因为亮光的遮蔽
  他只能看见远方漆黑的一团
  还滚动着哩,发出磨盘轰轰烈烈的声响
  沉闷如雷声,巨大,在裹挟中迸裂
  一个挨着一个,反复如此,地面不久也会被
  擦破似的,在很稀薄了的时候
  如同一根细线,风吹成弓的形状
  突然又收缩,成一个箭头,四处冲刺
  这样的情景,他忘记自己在哪儿
  是不是要发出呼救,声音传递给谁
  人迹分明从他眼光所到之处消退
  只留下他们创造过的残痕,那些完美的
  局部,在自然万物中出现,仿佛是
  他的到来,整体还未形成
  或者是形成了,又遭到一束
  新的眼光的破坏,不是冻结,而是
  被自身无知的冒昧所惊骇
  2004,3,8
  
  
  
  
  
  
  
  
  做賊
  
  
  妈妈出门时把煤油灯熄灭
  我尾随她,往前面走,心有些胆怯
  妈妈背的背篼,在小心冀冀张望
  不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干什么
  边上的杂草围拢来,路十分曲折与窄小
  脚跟它们碰了,在发出瓦片破碎的声响
  桉树叶四处摇晃着影子,和远处
  安静的山坡,构成一个圈圈。出了村口
  妈妈呼应暗中传来的咳嗽声后
  黑影出来了,急促的行走与笨重的身材
  我知道她,是与妈妈要好的大婶
  这儿是她们事先约好的地点,两个背着
  背篼的女人向僻静的黑弯进发
  “妈,我们去干什么?”“闭上你的嘴
  就是了。”不发出声音,我在后头
  要逃脱一双向我们伸来的黑手似的
  当我猛然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反而更加不放心了,头不时在转动
  到了一块地头的旁边,妈妈和大婶站下来
  各自从肩头放下背篼,取出夹在竹丝间的
  镰刀,吩咐我:“看见人来了的话,就嘘一声
  然后蹲下来不动,等那人走远。”
  说完她们就下地里去割红苕藤了
  捆好后,一把一把朝我甩来,因为
  我站在两个背篼那儿,就一一把它们
  往里面放好,直到装不下
  才任随它们在我的身边乱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只是盼望着
  多么不愿意站在那儿,和荒野里的坟
  隔得那么近,里面埋着的人
  在他们活着的日子,是不是也这么干过
  瞒着全村的人,捞取大家种出来的作物
  “你是一尊神哪?”见我站着一动不动
  妈妈安排我,“把系在背篼上的绳子解开。”
  这样的话,装不下去的红苕藤
  就重叠码到背篼的面上,由绳子捆牢
  我的力气不大,由妈妈和大婶来做
  待妈妈把背系搭上了肩,我就扶着背篼
  用劲帮助她站起身来,然后又去帮助大婶
  但挺不住了,大婶和背篼半空跌下
  仰叉八叉的,“你这个光吃白米饭的家伙……”
  妈妈气愤极了,骂着把背篼搁到土坎上
  和我一道扶起大婶,“别把他骂哭了,
  多小的一个娃二嘛!”大婶喘着气说,我听了
  鼻子发酸,真的就要哭出声来
  强忍着,看两个小小的山头移动着回家
  2004,3,11
  
  
  
  
  
  
  
  
  
  
  
  
  
  
  
  
  
  欲望
  
  
  首先是麻雀成堆成堆地群飞
  从空地旋转到草笼,视线飞到
  落单的一只,麻雀,脱离人体的
  生殖器,叽叽喳喳,有独立的话要说
  春天的空气传递了不同的音步
  落实到地上,就一动不动
  那只麻雀:眼睛,嘴,头和身子是一团的
  各自要发出奇巧的力量,蹦跳着
  擦着低地飞翔,瞬间的有,与瞬间的无
  捉住麻雀是自然和人,开的一个玩笑
  手伸进墙缝,鸟窝在那儿哩
  有时会被一条盘居的蛇,咬住
  牙齿的毒素浸透全身,任何一个身体
  都会浮肿,这调皮捣蛋的小孩的厄运
  后来,在成人的世界反复重演
  只记得那是春,夏,秋,冬;有时
  又不再那么分明
  人的身体,思想的形状
  把手伸向麻雀,脱离身体的
  一个举动——用身体脱离身体
  飞翔的空间在身体之外,感受与体会
  在内心,紧紧包裹,一旦泄漏
  气球就会软成一个长条,除非
  再给它吹进空气,系住气球的口
  放飞的,却是一只麻雀
  2004,3,12
  
  
  
  
  证据
  
  
  “真他妈的害怕!”
  “你后悔了?”
  “后悔?不,才不,怎么会呢?
  你看那个家伙,就像一条没有咬着人的疯狗,
  不甘心——他问我们,到那儿去干什么?
  我们就说是好奇呗——好奇,他怎么会相信
  是这么的简单?他说,
  看把你俩关进去了,还好不好奇?
  我仿佛觉得那已经是事实了,可是,
  我们没有被关起来,就差一点点,
  我们还是自由的人,但我还不敢相信!”
  “就算是一次难得的体验吧!
  只要我们俩还要在一起做事,
  这样的危险就迟早会经历到。”
  “可我们总还算是幸运的,我只想说
  是老天开了眼,有你那位当官的亲戚帮我们庇护,
  不然的话,现在我们就是坐在监狱里了,
  这么冷的天,我的精神是在半个月前就垮了的,
  我不敢相信在里面还能活过今夜。”
  “你也太夸张了吧!我看刚才
  你就很神气的,那个家伙要收回你的传呼机,
  你就不肯给他,不是要叫我的亲戚为难吗?”
  “那是单位上给我配的,就是单位上的人员来要
  我也不给,他们又有什么权利代劳?!”
  “——这就是不讲理了,你不是已从单位辞了职吗?
  传呼机自然就该退回去的。”
  “你是说我不讲理吗?恐怕还要说我是个无赖呢?
  我看你是每说一句话就要给我戴一顶帽子,说到底,
  传呼机归不归还,还是我和单位之间的事情。
  ......只是我在想,单位上的人在接受他们的调查时,
  肯定没有为我说过半句好话。”
  “——意思是说,你没有人缘吗?”
  “你是故意要气我的吧?如你所愿,
  我跟他们打成了一片……我无法想像
  那样的情景,可是也好啊,至少我是不会遇到现在
  像你所说的这样一次,迟早都要经历到的危险。”
  “你后悔了?”
  “我不后悔。真要是给抓进去关起来了,
  可能我反而不会这样后怕,不会这样恐惧。
  我想到我可怜的父母,突然接到公安局的通知时,
  知道了,才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孩子,
  不到一个月就成了一名囚犯。他们
  只有问老天:为什么啊?我孩子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知道了也无法理解,我的清白,
  带给他们的,就是耻辱——
  在四邻的眼里,一个出了一名囚犯的家庭。”
  “其实,你这些话不说出来还要好些。”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如果你心里有话的话,
  总是不会不说出来的。”
  “是啊!可我也知道——
  对于一个想要做出点儿事情的人来说,
  就要承受得住恐慌。”
  “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已经把那些录像带给毁掉了呢?”
  “难道要等你去告诉他们,然后从你身上搜出来,
  作为证据,好拘捕我们?!”
  “你害怕我会告诉他们?”
  “可事实上是,在我们接受隔离审讯时,
  那四盒录像带是在你的身上!”
  “还好啊,他们没有收我的身。”
  “他们扣押下了我的身份证,知道我是本地人,跑不脱。
  还给我妈打通了电话,在电话那头,我听见
  我妈的声音都在打抖。他们说:
  阿姨,别担心,你孩子不会有事的。
  ——那声调,冰冷得令人发寒。”
  “你妈可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晚上
  把饭菜给我们端上桌来,就回到里屋去,
  坐床头边上,捏着手帕在哭。”
  “你丫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也没想到要去
  安慰安慰我妈。”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呀!”
  “你就说我们没有干什么呀。”
  “你不是已这样说了吗?并且,
  没有干什么还说个啥呢?”
  “我妈不信我的话嘛,说人家是国家公安人员,
  大街上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不会凭白无故的
  就要找你的麻烦——听得我急呀!如果
  是你跟我妈说,我妈会认真听的。”
  “你妈不是没有问过我,很认真的,
  她说:你比我家孩子老实,可要跟阿姨
  讲老实话,你们到底是干了什么?
  听得我真想编出点什么事情来,让她相信
  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你想怎么编呢?”
  “我是说有过这样一个念头。”
  “那就是空想嘛!”
  “可我就是想编,也编不出来呀!”
  “就实话实说呗,反正我们也没有干什么的。”
  “我是说了,像上小学时写记叙文那样: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经过——可是你妈
  都一一否定了,说,这不算个什么事儿。”
  “——哈哈,我妈说我呀,迟早
  是要给她弄出点儿事来的,
  不然,她认为,我是不会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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