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1.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到了第二人民医院?　
　　这时候一九八二年最热的天气还没过去?　
　　人们开始苏醒，在一场大的变故之后?　
　　数落并收拾起残落在路边的时间与信仰?　
　　这个时候，我就看到了你?　
　　被几个老乡手忙脚乱却小心翼翼地抬着走过?　
　　我的变换过场景之后的回忆或者臆想?　
　　他们的手上还留着农作物的芳香和?　
　　麦子成熟在土地之上的痕迹?　
　　接着，在三楼的妇产科最里边的那个病房里?　
　　你大口地喘气，大滴地落汗，还有?　
　　大出血。你的眼睛也睁得很大，事实上?　
　　站在旁边的除了医生和护士并没有?　
　　比较亲近的人守侯着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稚嫩的双手并不能理解，并且在你的越走越远之后?　
　　已经失去了求索这些疑问的机会?　
　　再接下来，我就降临了?　
　　一场大雨暂停了街道上纷扰的人群?　
　　我就从那条街上走过来看着你，从八二年到现在?　
　　???????2.　
　　?　
　　我们一起离开第二人民医院，你走你的?　
　　我却在你的眼泪和无奈中被淌进另一个怀里?　
　　这些事情极富戏剧性和先锋性?　
　　与那个时代一夜之间冒出的众多名词一样?　
　　所有的人都满怀着期盼，都认为?　
　　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即将?　
　　出现。假设这个时候我已经具有思考能力?　
　　我必将如人们一样地感到新鲜和奇怪?　
　　面对你刻意地制止自己的情绪抚摩着我的脸时?　
　　也必将感到一些内在的亲切与好奇?　
　　这个时候你的身份却只是个客人?　
　　缓慢地走过八十年代末的广场和我的童年?　
　　你孤独着你的二十年前的孤独?　
　　我孤独着我的二十年后的孤独?　
　　并且因着它们始终未能在某一声称呼里?　
　　相互交融。让这遗憾变得刻骨铭心?　
　　???????3.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到了第二人民医院?　
　　很多旧的事物都被标上记号?　
　　在房屋等待拆迁的日子里，人们抓住分分秒秒的时间?　
　　在这条路上一寸寸地寻找着旧时的故事?　
　　空白在被忽略和被寻找之间苦涩地?　
　　延伸着。这是那个荒谬的时代留下的种子?　
　　拖住了生活沉重的尾巴，让你?　
　　在流言和爱情的夹缝中日益枯瘦?　
　　那些年，我总是只对你提来的大袋大袋的糖果充满兴趣?　
　　“被忽略的一定是被追悔的。”?　
　　生命对于人来说历来就是扮演着双重的角色?　
　　“据此推理”，“你在我梦里的影子”，“你看着?　
　　我向你走去，又看着我落荒而逃”?　
　　???????4.　
　　如果一个人开始怀旧，那一定是从?　
　　“很多年前……”叙说起，然后出现?　
　　很多名词、形容词、语气助词?　
　　以及懂得攫取生活中的小片段来增加现场感?　
　　我也试图这样，你只活在很多年前?　
　　你来看望我，总是选在你最美丽和健康的时候?　
　　而在背后，你总是大口地喘气大口地吐血并?　
　　睁大着眼睛，仔细地检查着你四十三年的生命中?　
　　出现的漫长的孤独。?　
　　“爱情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产生，并有着它的?　
　　悲剧性”。是这样的，而医生在诊断书和你的背影后?　
　　这样说“把你最想做的事情尽快?　
　　做完”。是这样的，而我却幼稚到对此一无所知?　
　　哦，母亲。当我也大口地喘气并睁大着眼睛审视着一切?　
　　并且，我慢慢地把这个称呼从心底释放出来的时候
　　终于明白。你的也是我的?　
　　我在这街道上逃来逃去，你始终都认识我?　
　　你的爱是我，你的苦难是我，你留下的病根和遗憾都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