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快书（组诗）

　　山东快书（组诗）
　　作者：老了
　　
　　
　　《苏老虎还站在校门前》
　　
　　十年前
　　一中校警苏老虎
　　没收了我的球，用锥子扎烂
　　一巴掌打肿夏国强
　　长满青春痘的脸
　　他又高又胖
　　站在学校大门口
　　绿制服比阳光还刺眼
　　将军肚被我们的仇恨填满
　　等我们都离开校园
　　我去了济南，夏国强
　　去了西安
　　一扫而光的时间
　　大家跑了一大圈
　　夏国强的青春痘没了，我
　　也没当成足球运动员
　　下午和夏国强去一中
　　苏老虎还站在校门前
　　面无表情的
　　看着我们两个穷光蛋
　　我赶紧把目光一点一点
　　一点一点移向旁边
　　再过十年
　　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等我们全身瘫痪
　　苏老虎还会站在校门前
　　又高又胖
　　又不会伤感
　　
　　《别老樊》
　　我头回离开济南
　　你送我到汽车站
　　等你从济南到厦门
　　我在文化东路请你吃饭
　　那天你喝的红光满面
　　从此一去不返
　　在厦门那一年
　　你说济南的羊肉串
　　最让你想念
　　在上海的那半年
　　我也特想
　　喝三块一瓶的“趵突泉”
　　谁他妈的也没想到
　　我们能在无锡碰见
　　两只“97文管”的酒杯还能在火锅边
　　碰的那么实在
　　碰了一百多天
　　我
　　做了一百多天电灯泡
　　如今终于
　　到别处照明去了
　　经过那么多年辗转
　　你总算安家了
　　我依然
　　让铁轨象腰带那样勒紧
　　每个
　　有理想怀胎的夜晚
　　老樊，我去矣
　　风萧萧兮太湖寒
　　不及铁板鲈鱼味道鲜
　　2552次火车晚点
　　我要去的地方
　　就算步行也能抵达
　　老樊，我去矣
　　春节你还要回山东筹集房款
　　我要在老家把剧本写完
　　可能今年我们不能再见
　　明年
　　不能再见
　　后年
　　也不能再见
　　但说不定哪天
　　在哪家电影院
　　我拍出的新片给你看
　　然后我胡吹山侃
　　你笑容一脸
　　小樊
　　吓的躲在一边
　　
　　《小韩同志来济南》
　　小韩同志是名演员，去北京混将近半年。
　　那天吃完牛肉炒面，我们从此就没再见。
　　我问他头发怎么剪的这么短
　　他说为了能在清朝戏中露脸
　　他带来一本黑色封面的影集
　　上面有饰演大汉甲时的辛酸
　　娱乐圈文化圈音乐圈摇滚圈其实都是猪圈
　　小韩同志正在往一个叫做影视圈的圈里钻
　　明天10点他还要赶到北京
　　见一个不知是一流二流还是三流的导演
　　我们不约而同想起去年的今天
　　我们在泰安一个酒吧里折腾了一晚
　　那是上世纪最后一个圣诞
　　回忆起来仿佛已经多年
　　他在北京租的房子就在机场边
　　他在啤酒摊仰望自己的翅膀飞向云端
　　他的内裤和邻居女孩的粉色内裤挂在一根铁丝上
　　这一切都能让他浮想联翩
　　冬天他趴在被窝里写一些温暖的诗句
　　我相信他是诗歌写的最好的演员
　　去北京的车凌晨两点
　　他钻进夏利出租车去话剧院拿一个哥们的照片
　　我走两站路坐五路公交回家睡眠
　　小韩同志
　　原谅我没说去送你
　　明天上班，迟到罚款
　　生活已经把我风化的柴米油盐
　　《借我点钱，让我去西藏》
　　没赶上毛主席的“大串联”
　　坐火车坐汽车都得掏钱
　　人生苦短，想去的地方太远
　　西藏仿佛天边，何日才能梦圆？
　　借我点钱，让我去西藏吧
　　一想起那里山特高、天特蓝
　　偌大一张地图前我眼泪涟涟
　　借我点钱，让我去西藏吧
　　用雅鲁藏布江水洗洗脸
　　我要赤身裸体翻过唐古拉山
　　在布达拉宫长跪不前
　　借我点钱，让我去西藏吧
　　满山坡的牛羊
　　是不是长着一张同样的脸？
　　洁白的哈达
　　有没有缝着咒语和誓言？
　　那里的姑娘胸罩塞没塞海绵？
　　那里的小伙都抽什么牌子的烟？
　　借我点钱，让我去西藏吧
　　这笔钱我用一生来还
　　一生还不清，就来世
　　做一头牦牛或者野马
　　给你拉车耕田
　　
　　《小树》
　　小树，你还没长大
　　还不能砍伐
　　还在风中晃啊
　　晃的我
　　心乱如麻
　　小树，你长在别人家
　　我只能隔墙
　　给你说话
　　我怕我声音太大
　　每次说话前
　　都先刷两遍牙
　　小树，我要看着你发芽
　　看着你
　　开出好看的花
　　上次开花我错过了
　　这次
　　花还没开
　　就谢了
　　小树，你说不见
　　就不见了
　　仿佛了无牵挂
　　我还像从前那样
　　盯着南方发呆
　　只是又多了
　　几根白发
　　
　　《让我也去伊拉克》
　　让我也去伊拉克
　　坐坐美国飞机英国坦克
　　之前买好人寿保险
　　受益人俺爹俺娘俺大小媳妇甲乙丙丁
　　让我也去伊拉克
　　看看线条优美的海湾，三围突出的沙漠
　　无人地带咱也冲天空放两枪
　　碰巧打死只秃鹰烤熟了尝尝鲜
　　让我也去伊拉克
　　体验一把颠沛流离的生活
　　半夜起来冲油井偷偷撒泡尿
　　幻想这泡尿将流进将来哪辆林肯
　　哪辆福特
　　让我也去伊拉克
　　潜入国家电视台干掉新闻主播
　　然后坐镜头前用中国话向伊拉克人民问候
　　你们吃了吗？
　　我带的干粮肯定消不灭那里的饥饿
　　我带的矿泉水也浇不熄那里的战火
　　我去伊拉克，我要亲眼目睹
　　楼房怎么变成废墟
　　城市怎么夷为平地
　　我要勾引那些成天蒙着脸的大眼睛姑娘
　　教她们骂狗日的萨达姆
　　顺便也骂几声婊子养的小布什
　　让我也去伊拉克
　　谁也别拦着
　　这首诗写完我就寄给联合国
　　盖上大大的邮戳
　　然后我先回家泡杯不加糖的咖啡
　　慢慢喝
　　
　　《刘小丽怎么还不来》
　　刘小丽一走
　　半年没回来
　　说好五一相见
　　让“非典”把交通堵塞
　　半年了
　　院子里的月季
　　开了又败，败了
　　又开
　　刘小丽还不来
　　满大街飘起的裙子啊
　　让我恍惚、发呆
　　刘小丽还不来
　　大门虚掩的洗头城
　　仿佛就要敞开
　　刘小丽
　　还不来
　　白天越来越漫长，夜晚
　　越来越难捱
　　我就像条鱼被挖了腮
　　刘小丽
　　怎么还不来？
　　孙楠这个胖子还老唱
　　“别让我的心如石沉大海”
　　刘小丽
　　也不快回来
　　刘小丽
　　我闭上眼睛数到三
　　再把眼睛睁开
　　你就赶紧给我滚回来
　　哪里也别去，好好
　　谈我们的恋爱
　　一
　　二
　　三
　　刘小丽
　　怎么怎么还不来？
　　
　　《祖国，俺的亲娘》
　　俺娘总是
　　把发霉的稀饭
　　倒回锅里
　　加热
　　我新煮的稀饭搀在一起
　　我喝俺娘的稀饭长大
　　变味的生活让我渐渐
　　失去食欲
　　每顿都剩稀饭
　　都会发霉
　　循环下去
　　俺娘说：
　　“别不满意，至少
　　不会饿肚皮
　　再说，你外婆
　　你奶奶
　　你奶奶的奶奶
　　也是这么做的。”
　　
　　《非典性诗歌》
　　
　　假如我的诗能像非典型肺炎那样传播
　　我会更热爱我的祖国，更愿意
　　在这片生我养我拌我咬我
　　哺育我抛弃我的土地上
　　开花结果
　　我愿意感染所有麻木的人民
　　让不珍惜生命的家伙明白该怎样活着
　　假如非典型肺炎像诗歌那样濒临灭绝
　　我会写最后一首诗纪念非典时期的生活
　　我又要四处漂泊，为了心头燃烧的火
　　我25岁，我奔跑，我写作
　　我逆风而行，我不知道我的结果
　　他们戴着厚厚的口罩看着我
　　看着我
　　目光坚定的
　　从他们身边走过
　　
　　《武松是个好同志》
　　他从小没爹没娘。幸好
　　有个好兄长。大郎打几十年光棍
　　日日手淫的影子正映在武松睡觉的墙上
　　大哥，其实你是俺的初恋
　　虽然那年月我胡子都没长
　　大嫂两只奶子一滴奶挤不出
　　定是缺乏营养
　　她竟敢加害于你，兄弟武松给你报仇
　　虽然那西门庆也有令人心动的目光
　　杀他的时候我哭了，像个花痴
　　你送我那根哨棒早就断在景阳岗
　　爱上施恩公子我才会去打蒋门神
　　听说他是快活林的鸡奸狂
　　施公子的屁眼被他搞的大便都拉不出
　　武松揍的蒋门神屎拉一裤裆
　　害我的是老蒋的小白脸老张
　　在都监府往我身上栽赃。他妈的
　　害的我在飞云埔险些把命丧
　　鸳鸯楼上的人我统统杀光
　　墙上的题词是我写的：杀人者，奸虎武松
　　听说梁山泊男女失衡，同志众多
　　是洒家的好去处
　　大喜过望
　　扎紧腰带，武松去矣！
　　宰了那扈三娘，睡了那黑宋江
　　
　　《李小姐的皮肉生涯》
　　
　　她爷爷给她取的名字叫李翠莲
　　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
　　上初中的时候有个男生对她很好
　　直到现在她也忘不掉
　　想起那天晚上她觉得好笑
　　她还问他将来是否白头到老
　　落榜那年不少人给她把对象介绍
　　她不愿一辈子和一个农民睡觉
　　镜子里的自己还有几分窈窕
　　她想她的未来不能就这样垮掉
　　别人介绍她去城里的一家酒店
　　给别人倒酒
　　后来陪别人喝酒
　　她没喝就在别人面前醉的一塌糊涂
　　然后就上了别人的床
　　她把别人给她的钱买成香粉
　　厚厚的擦到自己的脸庞
　　对着别人放声大笑
　　在她凋谢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
　　带一大笔钱远走他乡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悄悄卸妆
　　每次看着那些猪狗般的男人压在她身上
　　她的心里都会这么想??虽然
　　一切遥遥无期
　　有时候她也能听到一些甜言蜜语
　　说是要接她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知道这些屁话根本就不能相信
　　这些人给她的钞票
　　她都要放在日光灯下多检查一遍
　　她的娘又病了
　　她的爹下地干活又闪住了腰
　　她经常把积蓄往家里寄点
　　但她不愿回家??坐在破旧的瓦房里
　　她会感到伤心
　　这一天她发现自己出了问题
　　她连身体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健康
　　只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然后
　　又回到老路上??更加疯狂
　　其实她和我们一样有着永远无法实现的理想
　　其实她和我们一样都要满足这个社会的欲望
　　虽然这是可耻的
　　虽然这是
　　可耻的
　　
　　《我们是跳蚤》
　　
　　我们不是那群电视广告里
　　破门而入的害虫
　　尽管吃的蔬菜不比它们少
　　我们喜欢在空气中放声大笑
　　世界那么干燥
　　思想无处可逃
　　我们是跳蚤
　　我们飞不起来
　　能证明我们存在的只有跳跃
　　遇见心爱的女人我们就去拥抱
　　等待我们的只有一声美丽的尖叫
　　她身上涂满可恶的肥皂
　　我们只好把爱情忘掉
　　只好从跳蚤变成一只失恋的跳蚤
　　我们是跳蚤
　　不是吸血的蚊子??更不是苍蝇
　　哪里脏往哪里跑
　　我们是跳蚤
　　孤独的跳蚤
　　每次我都用尽全力的向上跳
　　想跳出这个地球
　　每次都落下来
　　活到老??跳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