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涡

　　他指着电视说，就是她，像她。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是朋友打电话告诉我的，其实我觉得不像；可是三个朋友都给我打过电话。
　　她的确漂亮。
　　我不是说电视上的那个演员。我是说她。
　　我见过她的照片，是她和他的照片。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天衣无缝的微笑和默契。她爱穿裙子，冬天或者夏天。我看到她的腿很美。
　　她的嘴也很美，可以很放肆地咧开大笑。
　　他说，当时她刚满20岁。
　　拥有放肆地大笑的资本。盛开的玉兰般任性迷人。
　　而我。
　　我很慵懒。
　　每天慵懒地待在家等他回来。
　　睡衣外面套上他宽大的外套，披散头发，以蛋黄派充饥，喝果汁和纯净水。眼巴巴盼他回来，或许他的包里藏着好吃的咖喱饭。
　　外面春光无限好。我趴在阳台上，把头和半个身子伸到窗外，权当出去兜风。
　　楼下公园里一天天绿起来，丰满起来。年华似水流，又是春风柔。
　　天空偶尔有鸽子飞过。我记起小时候看的儿童小说里，总说鸽子飞过会有翁翁翁翁的鸽哨声，但我没怎么听到过。
　　年华似水流，今年又添几多愁。
　　几年前我还在公交车站瞪着双眼炫耀单纯——也的确再单纯不过。
　　午后灼热的阳光在地上做出大块大块的白色和黑色。我在那些块块中穿来穿去。经过球场时，会有男生冲我吹口哨。
　　那时我对自己说不会为一棵树而失去整片森林，所以坚决不会结婚，因为我想那个真正爱我的人可以和我谈一辈子恋爱。
　　什么叫做年少轻狂。
　　想起周冶平好久之前的歌，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转而又想起郑钧，当激情从生命的树上凋零，我们将在极乐中苏醒。
　　我忽然开始有些厌倦。
　　有时在KTV放开喉咙唱歌，或者拼了命似的喝酒，似乎是一种极乐？我也不清楚。我的是非观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其实，我想，这世界上或许本没有是与非的明确界限，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是与非，只不过是人类强加与自身的罢了。
　　但也许这只是我对自己的安慰。
　　我对这世界的迷惑越来越多，有些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想不明白的。比如，为什么人我会知道我就是我？为什么我不把别人当成我呢？
　　越想越头疼，象掉入一个迷津的旋涡。
　　如果是面对一团火或着一汪水，我可能会被这些问题定住，发着楞想一个下午。
　　但我面对的是窗外的无限春光。
　　想不通的问题我会绕弯过去。这样我才过得不痛不痒。我就是这样越来越慵懒，什么事都不愿意多想。
　　可是头疼的是，他是个让我想结婚的男人。
　　即使每天可以拥抱他，我仍很世俗地想要那一张证书。
　　我不想用它来牵住任何东西，只是想握它在手。
　　不自觉把电视调到那个台，有“她”的那个台。
　　但“她”没在演。
　　我想知道。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会象我一样，拍拍他的头说，好乖。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会着迷于他的香水味。
　　在夜里她会不会紧紧靠在他身上，拼命获取他的热量。
　　她是不是会为他买他喜欢的CD。
　　她有没有光着腿为他切水果，用保鲜膜包起来等他回家一起吃。
　　她有没有，会不会放任他狂促的呼吸，在夏天大雨瓢泼的深夜。
　　你们为什么会分开？我想他们肯定曾经十分快乐。她抱着他的样子好骄傲。
　　是她。他的表情让我不敢呼吸。她和前男友重修旧好。
　　我再也没有问过什么。
　　我知道，在两个人如火如荼的时候，谁都希望天长地久。我又怎么能去介意他曾经拥有过她？
　　我懒得去琢磨他的心态。
　　只是，当窗外是无限春光的时候，我变得慵懒之极。我凌晨睡下，午后起床。不停喝水以保持身体健康。偶尔干一点活，洗衣服，擦地。为他买CD，为他切水果，然后用保鲜膜包好等他回家一起吃。睡衣外面套上他的外套，深夜挤在他身上获取温暖。
　　我不会打电话问他和谁在一起。我要我的男人享受自由。
　　只是他也会拍拍我的头说，好乖。那么一切就对了。
　　那么，也许我该感谢她。要不是她的背叛，我不会遇见他。我如何能去介意他曾经拥有过她？
　　外面春光无限好。
　　风筝放在窗台上，等哪一天晴朗风大去和他放风筝。
　　冰箱里空了一半，该去超市了。可以顺道逛街。
　　是不是该对未来有个计划了。
　　至少计划一下明天。
　　可我来不及想了。我听到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