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对白或上海深秋的季节我们坐在地铁上

　　旁白：
　　上海深秋的季节。
　　某月某日的23:07。
　　地铁人民广场站。
　　一只孤独的兑币机静静地站着。
　　那些硬币们却很欢腾。不甘安分地从一只长得很好看的手上跳到了冰凉的地面上，争先恐后地用彼
　　此的身体碰撞出生命的音律。
　　与此同时，广播里——末班地铁。
　　
　　一．
　　　我们赶上了末班地铁。我没有喜悦，也不庆幸。因为我知道，时间是个苛求不了的东西。我没
　　有宗教信仰，但是我知道佛经中有个阿僧氏劫，那是有关时间的一场宿命。于是我恍悟，对于时间
　　这个精灵，基督和如来都无能为力。
　　　今夜很苍白。虽然苍白也是一种颜色。但是在这节只有我和他的车厢里，我开始郁闷地想我的
　　那些硬币。他与我面对面静坐着。这足以让所有的人相信我们素不相识而不是恋人。
　　　记得《重庆森林》里的一句台词：“老板说她很像山口百惠。最近我和她分手了。因为她说我
　　越来越不像三浦友和。”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山口百惠，所以我也能肯定他不是三浦友和。
　　　有一种精致的流行主义在这个城市里蔓延，形成了某个圈子。许多人在这个圈子里追逐着他们
　　所谓的离经叛道。
　　　我不喜欢追逐流行。于是，我也不喜欢这座城市。
　　　骨子里倒觉得与遥远的北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缘。无聊的时候，总爱蜷在自家偌大的阳台上抽
　　烟。让淡淡的烟雾在我身边放纵地萦绕不休。脑中常常会浮现北京的影像：琉璃、红墙、青
　　砖……。有时候会想，自己的前世许是个紫禁城里的格格或仅仅是个小宫女，在暖洋洋的下午，踩
　　着花盆底，悠悠地走，只悠悠地走。鞋跟敲在青砖的地面上，于是在那狭长的甬道里便有了岁月的
　　沉吟与回响。一切变得幸福且有期望。
　　　我是怀旧的。所以，我喜欢王家卫。因为关于他的所有都充满了回忆与怀念，还有那无以修整
　　的迷恋。至今还记得普鲁斯特的话：“惟一真实的乐园是人们失去的乐园。”于是开始疯狂迷恋
　　《东邪西毒》的英文译名：Ashes Of Time.
　　　看着一个男人在地铁的蜂鸣器响起的那一刻跨入了车厢，我突然觉得好笑。转过脸来，我正好
　　撞见他满是兴奋的眼神。
　　莫名的，我开始感到陌生。
　　
　　二．
　　　我们赶上了末班地铁。我的周身上下都觉得兴奋。因为时间。这真是个神奇的东西。0.1秒与
　　1秒，天壤之别。所以，一切的机缘巧合，我都喜欢。
　　　晚上的上海很美丽，没有太阳的上海真的很美丽。在这节只有我和她的车厢里，我开始开心地
　　端详她的脸。不算美丽，却很精致。嘴角显着坚忍的硬度，有着距离但绝不伤人。我同她一直面对
　　面地静坐，不为什么，只是——我喜欢。
　　　泰戈尔在他的《新月集》里这样说：“道路虽然拥挤，却是寂寞的。因为它是不被爱的。我确
　　定我不并寂寞，但我不能肯定她是不是足够爱我。
　　　这个城市里有着一些被追逐前卫的男男女女们定论为品格不俗格调高雅的东西。于是就有了一
　　个词：媚雅。
　　　我喜欢媚雅。所以，我也非常喜欢这座城市。
　　　上海是个充满小资情调的城市，是个有诗意但却并不刻意的城市。闲下来，我常喜欢站在自家
　　的阳台上，看着对面衡山路上车来人往的热闹。于是，在这样的喧哗与热闹中，我感受到了日子的
　　充实和实在。
　　　我是时尚的。但是，我非常讨厌王家卫。因为他居然成了某些群体所谓的品位的象征。“王家
　　卫的影迷成为一个固定的文化群体。他们喜欢用王家卫来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划分品位的层次。”这
　　是我从一本杂志上看到的话，足够让我恶心了好一阵子。因为我讨厌一切的千篇一律和自作聪明。
　　所以，我喜欢她的特立独行。
　　　看见一个男人在地铁的蜂鸣器响起的那一刻跨入了车厢，我很为这个外表干净的男人开心。可
　　是，我一眼瞧见了她满是清冷和淡漠的眼神。
　　莫名的，我开始感到陌生。
　　
　　三．
　　　我与他的相识很平常，就和遇见的很多人一样。在与他同窗的大学四年里，我没有等到我的浪
　　漫。
　　　但我确实经历过一场浪漫的戏剧式邂逅的。
　　　生活中，总会有一些声音或者事物联系我们本来相安无事的心。想不到就因为一个拨错的数
　　字，却错成了我与淘淘的邂逅。自从第一次收到淘淘的短消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一个故事开始
　　了——
　　　——“快乐无边。”
　　　——“愁绪如丝。”
　　　——“啊？哎呀！”
　　　——“嗳！”
　　　——“聊聊？”
　　　——“聊聊。”
　　　……
　　　……
　　　但是，善感的我感觉到了，淘淘与我是根本不同的人。我只是她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方式下
　　认识的一个错误的朋友。有的时候，我竟然会痴痴地想，她才是最适合同他在一起的。
　　　淘淘是那样的明亮、释放而跳跃。而我却只是冷静和淡漠。我会在独自与静寥中沉默，甚而沉
　　沦。淘淘是如此的阳光明媚，我却是这样的小雨霏霏。
　　　最后，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我遗忘了我的诺基亚手机。
　　　有一点宿命的结局。
　　　但是，冷静与淡漠依然的我相信，我的生活并不浪漫。
　　
　　四．
　　　我同她的相识和平常。在与她同窗的大学四年里，我从未看到过她有什么惊人的反应，淡漠，
　　是上帝赋予她的特殊。我常常会好奇，是什么让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对一切都那么的淡漠？是一种决
　　绝？一种洞悉？还是一种失望？我想知道。于是我坚定地要把她拉回到这个热闹而且喧嚣的世界，
　　这个我所喜欢的世界。
　　　在她之前，我经历过一段感情。但是，有一天当我心血来潮想着力描摹那个叫做晴的女子的时
　　候，是那样的词穷，甚而忆不起往昔欢乐和争吵的细节。只是，印象中的晴是一个纤柔的女子，有
　　着纤柔的肌肤、纤柔的话语和纤柔的心情。
　　　我很清楚的知道，众人眼中的她是一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人。而我却一直坚定地认为，世上
　　还有一种声音叫做安静。
　　　因此，我开始想走近她。
　　
　　五．
　　　地铁的门开了又合上了。上来一对男女，彼此紧紧地依偎，一眼便知他们相爱。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回忆起了一个在KFC里遇见的男人。他对他那5岁大小的孩子竟是如此的细
　　腻。我静静地观察着他们，注视着他们，竟自有一点陶醉。
　　　原来我是如此喜欢细心的男人，这是否多少带有一点恋父情节，我不知道。我惊讶于我的发
　　现。记忆中的父亲，是个伟岸的成功男士。有着现实社会所评价一个好男人的所有品质和修养。
　　我明白，生活的本相就是日以复加的等待。并且希翼满满地认为等待是值得的、美丽的。
　　　我知道，其实我们每个人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人，但是我不能确定我要等的人是不是他。事实
　　上，我知道我们俩天差地别。在决定同他在一起之前，我确定我是寂寞的。同他在一起后，我仍能
　　确定我依旧寂寞。这是否是一种悲哀？！
　　　女友说，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等的？所以，我给了他机会，也给了我自己一个机会。
　　但是，我渐渐清楚地知道，同他有太多的不和谐。他爱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他不爱。　
　　
　　六．
　　　地铁又到站了。上来一对男女，彼此紧紧地依偎，一眼便知他们相爱。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钢琴课》给予我的震撼，它使我身为一个男性的坚忍在那一刻不
　　复存在。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身为女性的一种执著和坚定。那就是她身上拥有的那种气质。
　　　但是，共同在一起的日子，我们过得很平淡，事实是很一般。我渐渐知道，同她有太多的不和
　　谐。她爱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她厌烦。　
　　　是的，我开始觉得维系我们彼此的东西正在慢慢消殆。我，开始有一点失望了。　
　　
　　七．
　　　我们的恋情没有前途。
　　
　　八．
　　　我们的恋情没有前途。
　　
　　九．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在给予我们便捷的同时，却框制了我们的个人空间。我
　　们走出了地铁。迎面有一股清新的凉风。夜色变得温柔，像情人的手。
　　　但是，我的现实却很不浪漫。　
　　
　　十．
　　　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走出了地铁，尘世已归于宁静。在这个欲望凸现的时代，所有的东西都
　　在加速度运动，但有一样是无法提速的，那就是爱情。原本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我们都无能为
　　力。　
　　　是的，关于我们的一切现实并不浪漫。
　　
　　旁白：
　　　整个城市都在瞌睡，包括爱情。
　　
　　　　　　　　　　　　　　　　　　　　　　　　　　　２００１．１２．３０一稿
　　　　　　　　　　　　　　　　　　　　　　　　　　　２００２．９．２０二稿